金碧輝煌的大殿內,突然卷起了一陣涼意。
在那劇烈搖曳的燈火映照下,沈儀的影子被拉拽得極長,籠罩了前方頹廢而跪的林書涯。
眾人先前心中的一切疑惑此刻都得到了解釋。
為何菩薩會眼睜睜的看著沈儀一腳碾碎新皇的頭顱,在完全沒有交手的情況下,便卑微而諂媚的跪在了那襲玄裳衣袂之下,最后狼狽的逃竄而去。
又因為什么,在觸怒了仙佛以后,兩教不僅沒有懲戒這個膽大妄為的年輕人,反而派出了震驚天地的陣仗,前來迎接對方登天稱帝。
這一切的原因都在其本身。
在先皇隕落以后,神朝不僅沒有沒落,反而迎來了一尊更為強悍的兇神。
他僅需一人立于金鑾殿前,揮手便能鎮殺真佛帝君,震懾九霄!
佛會流血,帝君亦有隕落的時候。
這些高坐云天的存在,仍舊會畏懼,會求饒,和這天底下的凡人似乎也沒什么不同。
“……”
當沈儀邁開步伐的剎那,整個殿中的百官都是齊齊朝后方退出一步。
從這位兇神能調動天地皇氣來看,與其說他是站在神朝這一邊的,更準確而言,對方應該是站在先皇那邊的,所以才能拿到那枚血玉。
而就在前些日子,滿朝文武跟隨太子和林大人祭拜皇陵,裹挾朝廷氣運的舉動,無疑是對先皇最大的背叛。
現在,恐怕是要迎來一場清算了。
就憑沈儀先前鎮殺仙佛的殘酷手段,一位被活生生打成肉泥,另一位則是被悍然轟碎了頭顱,沒有任何一個人會去懷疑這場清算的血腥程度。
可他們別說反抗,當那襲玄裳掠過身旁的剎那,眾人仿佛變成了啞巴,連求饒的勇氣也無,一個接一個猶如浪潮般跪在地上,五體投地,恨不得把額頭都嵌進冰涼的地磚里。
在滿朝文武的跪拜下,沈儀目不斜視的穿行而過。
他并不是因為躋身一品,故而漠視身邊的凡人,只是心中清楚,每個人所處的高度不同,能看見的東西也不一樣。
站在山巔的人,與那些山腳下的人,眼前的景象本就截然不同。
就像兩側的百官,他們需受太子之命,對天下大勢的掌握,也只能通過仙部里流傳出來那些只言片語的傳聞,在這種情況下,還要苛求他們做出正確的選擇,未免有些強人所難了,隨波逐流是再正常不過的反應。
但……
有一個人例外。
此人站在最高處,看清了所有,然后選擇了將黎民蒼生賣給了仙佛。
沈儀緩緩止步,垂眸看向面前跪在地上的中年人。
“你……我……”
林書涯唇皮干涸開裂,整張臉龐枯槁的形似尸鬼,嗓音也像那破鑼般難聽。
眾人驚懼的是沈儀的實力,但他驚懼的,乃是這實力全部來自于其本身,沒有沾染那份皇氣分毫。
換而言之,即便不靠任何外物,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照樣是位列天地頂端的巨擘。
但這樣的一位存在,卻是堅定的站在了人間。
旁人皆以為沈儀是先皇留下的后手,只有林書涯清楚,這青年與那男人初見的晚上,相談并不算歡愉,甚至可以說是背道而馳,也正因如此,自己才會舔著臉在街上等候,欲要拉攏對方。
此人不為人皇效力,而是在為黎民蒼生立命!
“呼。”
沈儀輕吐一口氣,慢悠悠的蹲下身子,手掌朝中年人的臉龐探去,拇指撫著對方微微抽搐的額角,然后一點點的往上扯去,迫使林書涯把眼睛瞪大到了極點。
手上的動作依舊沒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