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聽著慶元帝的問話,在場絕多數人的目光都止不住的往趙永曜身后看。
見狀,被擠在人堆里的康嬤嬤臉色青白,活像是截剝去樹皮的木樁子,腿抖得像篩糠。
另一側的陳玉盈也沒好到哪里去。
圣上的聲音不大,甚至像是帶著溫和的笑意。
可以說此番若惹禍的不是陳府的人,或許陳玉盈也有看熱鬧的膽子。
可這會兒她整個人都發著抖,勉強借著一旁的張筠的力氣才沒腿軟的倒下去。
是,陳玉盈是恨陳琇,更恨不得陳琇去死。
可陳琇去死的前提,必須是死的悄無聲息。
而不是如此刻這般鬧得這樣聲勢浩大,甚至會牽連到她,牽連陳府。
聽當今天子的話說完,竟沒能立即得到回應,現場的氣氛倒是有些半遮半掩,含而不露的微妙。
負手而立的慶元帝漫不經心擺了擺右手指尖的海棠花。
“嗯”
趙永曜額上冒出了細汗。
他心一橫,往前邁了一步,拱手道,“回父皇,是兒臣”
“噓”
忽的,慶元帝伸出左手,指尖輕輕抵在唇側,制止了趙永曜的聒噪。
這一刻,整個花莊內靜的仿佛只能聽見花瓣簌簌落下的聲音。
慶元帝的聲音驚得趙永曜猛然抬起頭,卻見他的父皇靜靜凝視著他身旁的人
“臣女參見圣上,恭請圣上萬安。”
曾經陸嬈真真實實的覺得,陳琇的身上總有種無法言喻的迷人特性。
這個世界從未善待過陳琇。
他用一點點的尖酸,一點點的刻薄,一點點的殘忍,一點點的黑暗一點點的揉碎了陳琇。
隨后他又會忽然笑瞇瞇讓陳琇嘗到點甜頭,讓她被人用溫柔和希望重新拼湊起來。
陸嬈勉強用清冷的破碎感來簡單概括遺世獨立的陳琇。
但更直觀的感覺,應當是高公公此時目瞪口呆看著陳琇的感覺。
大覺寺無定峰山巔之上那個恍然若神的身影和眼前的人在此刻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絲毫不差
這一刻高公公看都沒敢看慶元帝。
他的手微微哆嗦著垂下了頭,環繞在他腦海中的只有反反復復的一句話
壞了,找錯人了
慶元帝看著陳琇,剛剛見著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是她。
若那日大覺寺里,慶元帝立即就得到陳琇,或許他新鮮幾日,也就過去了。
可偏偏陳琇是慶元帝驚鴻一瞥后的惦念,是他遍尋不得的遺憾。
是在他自以為失而復得又覺得索然無味時,裹著“爭風吃醋”出現的刺激。
說的再隱秘一點,是慶元帝生平第一次被打臉。
眾人偷偷覷著慶元帝的神色。
只覺他的目光不似一旁初見陳琇時郎君們的驚艷。
也不似康王世子一樣帶著見獵心喜的急色。
更不是趙永曜帶著許多赤忱的喜悅。
雖說他看著陳琇,可他的臉上卻沒有溫和的笑意,甚至透著冷淡。
甚至直到此刻,他都沒讓陳琇起身。
這一刻,目睹這一切的眾人只有一個感覺
只怕圣上對眼前這個惹得六殿下和康王世子大打出手的禍水十分不喜。
在場的貴女心頭微微一動。
是啊,哪怕陳琇生的再美又如何
她身份卑微,地位卑賤,品行不端空有一副皮囊也決計入不得坐擁天下的圣人眼中。
在場的諸位郎君攝于慶元帝的威懾,無人敢出言求情。
他們只忍不住偷偷看著陳琇,在心頭扼腕嘆息,大為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