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金陵天氣不定,后半夜忽下起了雨,初時淅淅瀝瀝,逐漸大雨如注,天地間似乎只剩下雨聲。
逶迤的山路口,有十來人自遠處而來,個個身披蓑笠,身后押著兩輛馬車。
這場雨來得突然,不過出門在外自會帶著雨布,馬車蓋的嚴嚴實實,里面的貨物并沒遭大雨侵蝕,反倒是蓑衣被大風吹起,雨水隨著風砸在臉上,令人睜不開眼。
“雨越下越大,山路難行,得找個地方歇腳才成”
“我先前護鏢時來過這里,前面似乎有座槐樹廟,我們可以到那座廟里歇息一會。”
“謝鏢頭見多識廣,應當不會有錯,我們且上前歇歇腳,待雨停了再走。”
這伙人是余杭客商,此番來金陵是做茶葉生意,馬車上包裹的全都是雨前龍井,這兩年茶葉收成不錯,品相好的早被預定,品相一般的則積壓了,但包裝包裝總是能賣出去。
謝鏢頭是客商請來護鏢的鏢頭,雖看似天下太平,但這世道本質是亂的,客商行走在外,難保路上碰到危險,請鏢師護鏢是常有的事。
天雨粟,鬼夜哭。
山風吹拂暴雨,如鬼魅在耳畔哀嚎,客商們隨著鏢頭前行,沒由來的有些發毛,在這種黑夜里行走,人難免會產生懼意。
不過紫金山位于金陵地界,未曾聽過鬼物山妖傳聞,料想不會有事,這雨越下越大,山間路寸步難行,一行人相互扶持埋頭趕路,只想趕緊趕到槐樹廟,也好歇歇腳。
約莫過去半個時辰,前方終于出現一抹亮光,亮光令所有人心底皆是一喜,只覺身上的疲累少了許多,腳下的速度不由加快。
客商有了動力,又覺驚疑“這山野小廟怎得半夜還亮著光”
謝鏢頭解釋道“金陵的治安頗好,據說前段日子楚小姐回來,將金陵整頓一番,再加上如今金陵出現位極其厲害的鎮妖師,名為陸斬,周圍的妖物跟壞人皆收斂許多,環境安逸下來,客商們的顧慮減少,夜晚趕路的頗多,許是有客商在前面借宿。”
“還是鏢頭見多識廣,在余杭鮮少聽說過金陵的事情,只知道最近似乎有秘境出世。”客商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聊著天驅散忐忑,邊朝著火光方向而行。
作為普通人,他們對修者的世界并不了解,偶爾聽說些傳聞,也只當茶余飯后的笑談,但此時聊聊這些笑談,卻驅散了幾分恐懼。
謝鏢頭笑道“行走江湖難免聽的多些,據說那位陸少俠,同其他的鎮妖師不同,雖是醫師但極其厲害,又對儒學有所鉆研,連鹿云書院的學子都不如他呢。”
客商來了興致“連鹿云書院的學子都不如他那當真是厲害的,不知這位鎮妖師年齡幾何,可曾婚配”
謝鏢頭哈哈大笑,聲音在山野里頗為突出“哈哈哈您不會是想要他做女婿吧我勸您打消這個念頭。”
“這是為何”客商跟一眾人都豎起耳朵。
謝鏢頭笑的更甚“要說這陸少俠的本事,當真是金陵無雙,文武雙絕,可風流不羈,如今江湖皆稱他風流陣里急先鋒。”
眾人不由發笑,瞬覺心中輕松許多,不多時便來到前方小廟。
小廟并不大,矗立在山野之中,里面火光閃爍,進去才發現竟坐著位少年郎。
少年郎身著青衣,面色發白,此時坐在火堆旁,紅色的火光映照在他臉上,倒有幾分邪異。
為首的客商拱手道“我們是余杭客商,路過紫金山,外面大雨滂沱,在此歇歇腳。”
小廟是槐樹廟,并非私人地盤,但既然里面已經有人歇腳,打聲招呼總是要的。
那少年低著頭,目光望著面前火堆,道“無妨,我也是路過此地,未曾想突下暴雨,還好有這座小廟。”
“是啊是啊,梅雨季的天說變就變,明明上半夜還夜郎風清呢。”客商嘴里說著,又轉身招呼大家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