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官兒本來忐忑,郭寧此言一出,膽小的立即腿軟,跪了一地。
幾個膽大的尚自支撐,有人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幾句,卻只聽得耳畔的軍鼓隆隆,沖遏行云,就連遠處起伏的浪潮聲都帶著殺氣,迫得他硬是開不了口。
對來州本地的官員來說,這是最壞的局面。
本來新任節度使到山東,地方上如何迎接,所領兵馬如何支應,都有慣例。結果許多官員受到了特殊的影響,又確實聽說新任節度使驟得高位,而乏根基,于是隨著老上司完顏撒剌,想給新任節度使來個下馬威。
結果眼看郭寧實力強橫,又不講規矩,眾人個個害怕,連夜帶著物資前來奉承。
來時眾人專門商議過。好些人都覺得,既然郭寧早有準備,并不在乎地方上供給,可見下馬威對郭寧所部的影響并不大,此后小意奉承,可以挽回。
而郭寧會從中都攜來糧秣,也說明他對地方上的小手段不是沒有了解他本人固然出身卑微,但其幕僚移剌楚材,卻是故參政之子,當今丞相的門徒,必然是曉事的
既然曉事,就能溝通,要什么都好商量,一切都好說
對么
現在看來,不對,大大的不對。
這郭寧麾下五千余狼虎之軍就在眼前列陣,他自己說得清清楚楚,壓根沒帶糧食,就帶了兵馬來山東
來州地方斷絕他的糧秣供給,確實給他造成了大麻煩,而他的應對方法是什么他拿著僅有的存糧虛張聲勢,誘殺了按察使奧屯忠孝,然后坐等著后繼大軍到齊這樣的軍隊到了山東,難道是來喝風的
郭寧一開始就打著以武力壓制不服的主意這支兵馬在手,他便有放手殺人的底氣
而自家等人,不僅狠狠得罪了郭寧,還好死不死地將自家送到郭寧面前
這是擔心大軍行動之前,祭旗的腦袋不夠用嗎
現在跪下磕頭,還來得及嗎
郭寧依舊笑容可掬
“好教各位得知,我郭六郎,當年是昌州烏沙堡的正軍。當時我們在北疆與蒙古人廝殺,總有些高官貴胃不明白道理,以為官威可以用于沙場,好像官場手段厲害,刀子也厲害。后來蒙古人來了,把這些人都宰了。反倒是我能夠率部脫身,所以我知道,關鍵時刻,官做得多大都沒用,要看刀子利不利。”
他露出一絲回憶神色,隨即又道“中都的朝廷高官們,就比北疆那些要聰明。他們平時拿官大官事,一到關鍵時刻,便知道誰刀子利聽誰的。比如奧屯忠孝,就很聰明。只不過,后來我率軍入中都,把胡沙虎和他的同黨殺得血流成河。胡沙虎的名頭雖大,兵力雖多,刀子遠不如我鋒利,這才有了升王登基為皇帝,才有了我這個定海軍節度使。”
就在郭寧前頭,唯獨有個腦后留著兩根發辮的官員梗著脖子,昂然而立。
郭寧凝視他兩眼“那么,山東東路來州府、定海軍下屬的各位,是什么樣的人呢你們是打算和我比官位,還是打算和我比刀子”
邊上判官路鈞汗如雨下,苦笑道“節帥莫要開玩笑。你是我們的頂頭上司,又掌雄兵,無論官位還是刀子,我等都比不過啊。”
郭寧睨視他一眼“是么”
“是的,是的。”
“那么我聽說來州掖縣城里,有個勐安勃極烈叫忽剌古的。這人又是哪里來的膽子,越過我這個定海軍節度使,與益都兵馬都總管府眉來眼去呢”
無論什么時候,想要了解地方上的情況,不能少了真正的地里鬼引領。
阿魯罕在來州數十年,雖說身處偏僻,地位也不到,但是樣樣件件都看在眼里。而徐瑨在河北時,便靠著打探各方消息的本領立足于諸多兇惡大豪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