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能如此,倒也不錯。但你這想法,有一樁為難處。”
“怎么講”
“紇石烈桓端若已生疑心,不肯入城,怎么辦”
“這”
蒲鮮萬奴舉了舉手,凝神靜思,周邊將士立即止住了討論,肅立不動。
陽光下,他影子垂落地面,有些短小。一只蟈蟈攀附在陰影中的草葉邊緣,大聲鳴叫。
過了半晌,他沉聲道“誰也想不到紇石烈桓端會做到這程度,眼前的變數,已經避免不了。我看,不妨故技重施,能成,那是最好。若紇石烈桓端起了疑心,我們便以此理由拒他們于城外,穩守城池日,我領大軍便回,到時候,正好全殲其部,也免得再往復州走一趟。”
“可是”
數將待要再議,
此時前頭又有騎士回來“啟稟宣使,上京步騎萬人,距此五里。”
上京的兵馬要到了,沒時間再猶豫了。這一頭,也是要耗費精力去應付的,接下去兩三天里,我都得耗在韓州非得在韓州把事情辦妥,才能轉回頭去顧著咸平府
蒲鮮萬奴揮拳擊掌,下定了決心“蒲鮮賓哥、蒲鮮出臺”
被他叫到的兩名義子,俱都以勇武著稱。
蒲鮮賓哥綠睛黃發,是慣能斬將搴旗的馬上勇士。而蒲鮮出臺的頭上盤著發辮,肩膀極寬,此前他在軍營中扮作伙頭軍,震懾復州將士,曾在兩千人眾目睽睽之下,殺死了最先警惕的復州百戶。
當下兩人雄赳赳出列。
“在”
“你二人帶精銳甲士五百,火速趕回咸平府支援,告訴蒲鮮按出,就照著上一次的做法,收拾掉紇石烈桓端若有變數,你們當場定奪,只求成功,行事無須有任何顧忌。”
頓了頓,蒲鮮萬奴提高嗓音喝道“你們現在就出發,務必要用心這件事情辦好了,我記你們三個一場大功,重重有賞”
果然如郭寧所料,蒲鮮萬奴仗著自家對東北各方的熟悉,悍然施展鯨吞之策。
但他本身的實力終究有其極限,所以在一一解決諸多目標的時候,也是他的力量處處兼顧,反而顧此失彼的虛弱時候;他開始行事卻又尚未正式舉起反旗的過程,也是他所部兵力自上而下的號令傳遞最別扭的時候。
郭寧覺得,如果他是蒙古軍的主帥,定會抓住這個時點。
那么郭寧的選擇,便是搶在這個時點之前行動。
而手段一如既往。
他不是什么計謀百出之人,但早年身在軍隊的底層,偶爾抬頭,便看見那些高官貴胃彼此勾心斗角,看得多了,就有了點心得
一套謀劃愈是在某方面計算周全,相應的,就必定會在另一個方面出現巨大的疏漏。只要能找到這個疏漏所在,那么愈是復雜的計劃,愈是適用簡單粗暴的手段來破局。
便如此刻。
蒲鮮萬奴已經有了造反的行動,卻還沒有明目張膽,于是他既不能敞開了喝令全軍痛快廝殺,又不能真把“援軍”當成了援軍,應對便格外束手束腳。
而他的千般謀劃里,都不會考慮到復州吃了一次大虧以后,不止懵然無知,還興沖沖地派出第二撥援軍。
偏偏紇石烈桓端就這么做了。
大金國在遼東的柱石之臣、領兵仗義支援的復州都統紇石烈桓端,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行來,于路沒有半點阻礙。
這一日,整整二千五百人馬,頂著暗中許多人難以置信的眼神,安然抵達了咸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