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散安貞在女真人的根基里頭切出這么大一塊,就儼然成了皇帝的合作者而非下屬。哪一日他揮軍入中都,皇帝該怎么待他而他又會不會胡思亂想,盤算一些為人臣子者不該盤算的東西
仆散安貞究竟是太聰明,還是太蠢,皇帝簡直沒法分辨。
歸根到底,女真人自家離心離德,才是禍起蕭墻,這比郭寧那個漢兒的竭力蹦跶,又要可怕多了
想到這里,皇帝歪著身子坐在椅子上,臉色陰沉的就像是大安殿頂暗澹黑沉沉的屋檐。
這一個月里,連續幾個壞消息讓他的情緒很差,他為了排解情緒,很是流連于醇酒美色,于是原本那種嚴厲深沉的氣勢漸少,就算發怒的時候,也顯得有些坐沒坐相了。
中都城的上空高處,云層翻卷,不斷匯集。貞右二年的最后一場秋雨即將來了,而秋雨之后,嚴寒將至。
中都城密云匯聚的時候,山東益都府里,也在下雨。
小雨細碎而綿密,有的淋濕了院落里的綠植和花草,有的滾過亭臺樓閣的,匯聚成細細的雨線,從屋檐垂落到階梯上,然后又沙沙碎裂不見,仿佛和空中的水汽融為一體。
移剌楚材伸出手,沾了沾涼意。
他側過身,對郭寧道:“且不談仆散安貞的作為最終能否成功。他這個想法,牽扯太多也太復雜,加以執行的那一日起,河北各地的勐安謀克軍就必定紛亂,而景州周邊的百姓更將顛沛流離。這種情況下,不要指望河北軍還有能力打仗中都也就失去了最近處的有力支援。”
他嘆了口氣,低聲道:“蒙古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也就是說,仆散安貞作為女真人里頭屈指可數的,還有些想法和志氣的大員,受了山東之行失敗的刺激。于是,他雄心勃勃想辦好事,反而要把皇帝,把中都,把大金都給坑了。”
郭寧輕笑了兩聲:“你說,他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呢”
“我實在不知道。”
移剌楚材思忖半晌,搖了搖頭。他轉而問道:“此等局勢,宣使準備如何”
天下局勢愈來愈亂了。越來越多的人看清了朝廷的虛弱,而開始有了自家的想法。站在定海軍的立場,南京路那邊,可以通過紅襖軍的余部牽扯;河北路這里,仆散安貞自家亂作一團,而郭寧虎踞山東,無論進退戰守,俱都自如。
那么,究竟進還是退,戰還是守
郭寧往遠處看了看,風雨之下,園中林木起伏搖擺。這幾年每逢冬季,必定盛寒,入冬以后,這些林木面對的,就不止是風雨了,想來還將有層層冰雪覆壓。
那是何等樣的景色,他初到益都,卻還不曾見過。
他拍了拍腰間的刀鞘,說:“局勢的關鍵,從來都不在大金境內的碌碌之輩,而在蒙古人。我們做好準備,等他們來”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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