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熙看賈似道像個二傻子,倒也不能說錯。賈似道,也就是李云的腦子里,這會兒真的正在胡思亂想。
李云在年少時,是中都城里的潑皮地痞,跟著兄長李霆一起,靠聯絡皇宮里的閹人,轉賣宮中古物賺錢。這行當風險很高,其實賺不了什么,李霆性格豪爽,還有一大批的窮哥們兒要靠他養活,日常只能湖口而已。
后來郭寧崛起,李霆、李云兄弟二人并得重任。尤其李云被普遍認為,是定海軍在商業上的魁首人物,他的妻子花大娘又和郭寧的妻子呂函是手帕交,所以不僅是元從,更有幾分親貴的意思。
因為這緣故,李氏兄弟的家財乃至日常享受,都比原先要強的多。但李云的性子比兄長要謹慎,知道自家日常過手金山銀海,決不能給外人留下奢侈的印象,花大娘的年紀比他大些,日常持家也嚴,衣服裙裳都不舍得多買,所以李云的日子過得反倒比李霆節儉許多。
不過,以官員身份過日子是一回事,偶爾隱姓埋名感受下臥底的刺激,是另一回事。李云如今是賈似道了,身邊還帶著親愛的老父親攢下的家財萬貫。到了臨安這等繁華靡麗之地,他又一早打定主意要拿錢財開路
花了一貫,接著就要花十貫;花了十貫,又有值得百貫的好物或者享受在等著,賈涉先前擔心的那些戶帖、丁產簿冊、官員貼黃里頭關于家人情形的記載,全都順順利利地改過了,保證天衣無縫。
一旦進入了這個享樂的圈子,李云一時有點停不下來。沒過多久,他又接觸到了臨安城里的風月行業,什么月斜梅影、玉人無力,什么纏頭著錦、露濃花瘦,種種手段一層層上來,頓時把賈公子逗得五迷三道,上千貫的錢財也跟出去了。
轉眼一個多月過去,李云竟有些樂不思蜀。
因為南朝的鶯鶯燕燕實在可人,較之北地胭脂別有一番風味,又因為幾個在臨安新認識的酒肉朋友不斷攛掇,昨天晚上他終于花了一大筆的錢,往某位美嬌娘的閨閣里真正跨了一大步。
相應的,今早從湖上畫舫游船起身,他便覺得腰眼酸軟了。
起身離了花船登岸,被冷風一吹,李云方覺大事不妙。
權位到了他這程度,逢場作戲什么的,本來難免,他從前年開始奔走東北內地,有時候會碰見部落首領要自家妻妾陪伴客人的,若是拒絕,酋長還覺得你看不起他。那時候,饒是那些未開化部落的女人渾身腥膻,李云還不是硬著頭皮上了
這都是為了元帥的大業。些許委屈,些許辛苦,無論精神上還是身體上,挺一挺就過去了。
但為一個臨安行在的花魁,當真舍出去這么多錢萬一被隨同南下的將士們傳出去,讓花大娘曉得,可就要出事況且大娘曉得了,主母就要曉得;主母曉得了,郭元帥馬上也會知道這可就對我的持重名聲大有妨礙
李云勐打了一個哆嗦,下定決心修身養性“今天開始,得干點正事不能這樣下去了”
他在這里賭咒發誓,后頭幾個傔從倒是不為己甚。
皆因李云一行人到了臨安之后,才發現很多事情真就難辦。
他們南下的目的,是為了打探宋國的內情,發掘可供中都方面利用的人脈或者政治勢力。但南下之后,卻正撞著一股對定海軍提高戒備,大加警惕的洶涌風潮。
不久前郭元帥進位周國公,這事情差不多和李云抵達臨安行在同時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