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種程度上講,北朝有北朝的雄武,所以出了郭寧這樣以武力平定局勢的權臣;南朝有南朝的文雅,所以史相公自然也有平衡內外局勢的精微手段。
當下宣繒微笑“沒有說服。”
“沒有說服那怎么”
“國公,請聽我細細講來。”
“你說。”
“十五日前,史相公門下有一人,走漏了朝廷機密。說丞相府里有人提出,要向開封朝廷發運歲賜,以求盡快結束淮南、京西等地的戰爭,重訂伯侄之盟。”
“哈”郭寧看看身邊眾將“南朝皇帝又要多一個新伯父了”
在眾將的笑聲中,宣繒面不改色“大宋朝野物議也是駭然,都覺得此事荒唐,以為這是史相對北方的綏靖變本加厲。所以短短兩日內,就有群臣和太學生雪片上書,無不指摘史相的軟弱,而泣血懇請朝廷趁著大金內亂,舉兵以定中原。史相初時并不理會,于是人皆以為史相心虛氣怯,人情愈是洶洶而上書愈多,一日之內致有四百余份”
郭寧拍了拍大腿,又想了想才道“這局面,恐怕是史相公所樂見”
“正是。”
宣繒頷首“到了第三天,陛下頒詔,著史相公奏對。史相公在我大宋皇帝面前盛贊上書臣僚的忠肝赤膽,決意出兵討伐開封,以解朝廷北顧之憂,進而在戰后的局勢基礎上,重新與中都斡旋外交。”
聽到這里,耶律楚材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郭寧皺眉想了想,也哈哈大笑“好手段有趣有趣南朝人果然辦法多,和我們這些粗莽北人大有不同。”
笑聲過后,郭寧手按桌面,俯身向前“史相公操縱臨安朝局的本事,著實讓人佩服。貴方兵馬調動的速度,也讓我很贊嘆。眼下確有一支宋軍已經到了郾城;請問使者,史相對他們的命令是什么這些人打算和我爭奪開封么或者,他們想在我軍眼前,保下開封偽朝呢”
“我大宋的軍隊,行于大宋的疆土。大宋朝廷對我大宋將士的命令,恐怕不合稟報給大金國的周國公。”
郭寧把身子往后一靠,抬起下巴,俯視宣繒。
他慢慢地道“我不知道什么大宋疆土,只知道大金的疆土。如果使者在這上頭不愿意坦誠相待,那么,我軍打算如何應付擅入大金疆土的宋軍,也就不合通傳給南朝的使者咯”
郭寧的輕松姿態只稍稍收斂,整個軍帳里的氣氛頓時變得壓抑。他數年來如雷貫耳的兇名,其部所向披靡的勇悍和用無數尸體積累起來的聲威,就仿佛一塊沉重的石頭,壓到了宣繒身上。
倪一下意識地手按腰間刀柄,站到了中軍帳門。
宣繒的額頭出了汗。
他沉思片刻,環顧周圍諸將,視線一掃而過。
“無妨,在座的都是我麾下心腹之人。有什么話,都可以講。”
“此番來到南京路的兵馬,是京湖制置使趙方趙彥直所部,兵馬共計兩萬。趙彥直是史相公的舊部,他擅長練兵治政,麾下也有能征慣戰的勐將。”
宣繒向郭寧恭恭敬敬地再度行禮“我方并無奪取整個南京路的意圖,但他們此來的目的,確實是開封。”
郭寧擺手“別再繞圈子了,直說”
宣繒加快語速“我方有意和周國公聯軍,共同擊破開封金軍。此番,想請周國公見一見大宋將士的勇勐;進而,請周國公給我方兵馬一個進入開封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