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周圍地形平坦,偶有幾處高地,比如東北的壽山艮岳和赤岡,西北方的駝牟岡,其實地勢平緩,較之于周邊平原,頂多高出一丈兩丈。至于黃河決口以后,泥砂淤積出的許多道東西向的長磧,更不足以阻礙兵馬行進。
不過,這些地形足夠用來遮擋視線了。
完顏陳和尚就帶著他部下的五百騎兵,疾馳在兩道長磧之間。
他和他的部下們,是完顏從坦下令出兵之后,最早沖出臨蔡關的。因為定海軍已然迫近關城,雙方兵馬的距離非常近,他們本該是最早和定海軍撞上的先鋒。
但他們并沒這么簡單的直沖過去。
完顏陳和尚本人雖然熱血,卻也經歷了不少錘煉,頗具戰場謀略了。就在疾馳的同時,他迎風大喊著,對身后的同伴們道
“剛才我們看到了,那定海軍在關城正面布圍橫陣,以當我軍之鋒,又張左右兩拐子,以作包抄截擊之勢。我們如果硬沖其橫陣,損失必定巨大”
他最近親的副將,那個少了半截舌頭的乃蠻人“啊啊”了兩聲。
完顏陳和尚又道“所以,我們不打這種仗,讓紇石烈乞兒等人去沖我們從橫陣和右側拐子陣之間的空隙直插進去”
他的喊聲在激烈風聲中消退很快,另一名副將催馬從旁趕上,貼近他喊道“直插進去,有什么”
“我方才在望樓看得清楚,橫陣后方,是一隊輜重車輛,車上裝運的物資很多,還蓋著篷布,應該是運載作戰所需箭失和替換甲胃器械的我們出其不意地殺過去,燒了那些物資,以火勢切斷敵軍橫陣和后方中軍本隊的聯系這樣一來,敵軍的前隊必亂,從坦元帥和幾位都尉,要破橫陣不難”
這計策看似簡單,其實風險極大。那輜重車隊所在的位置,前面是定海軍的正面橫陣,兩側是定海軍左右兩翼拐子馬,后面是中軍重兵,還有郭寧親領的本隊鐵騎虎視眈眈。
這樣直插,便如虎口拔牙,還要大張旗鼓。在阻斷敵軍的同時,他們會置于四面八方的敵軍關注之下,要想脫身,恐怕千難萬難。
但完顏陳和尚的部下真都是亡命之徒,人人都道“都尉妙計”
此時隊列側前方,一名沿著靠近長磧邊緣奔馳的騎兵喊道“都尉,紇石烈都尉,還有夾谷都尉的兵,都沖上去了要撞上啦撞上啦”
完顏陳和尚揮了揮手,示意部下們加速前進,自家策馬貼近長磧。
這種長磧是黃河泛濫沖刷而成,沿線布滿了細小的碎石,戰馬踏上去嘩啦啦作響,如果一直在上頭奔馳,很容易崴腳。所以,就算是完顏陳和尚麾下這群精銳騎兵,也都奔走于下方土路,輕易不上高處,倒不完全是為了隱藏身形。
完顏陳和尚本人豐州出身,騎術精絕,當年淪落草原時,憑這一手連蒙古騎兵都佩服的。他不在乎馬蹄下的一點危險,縱馬踏著碎石,輕松登至高坡半處,露出頭顱遠遠眺望。
金軍抱著決死的信念沖鋒,聲勢異常勐烈,與定海軍的正面相碰時,甲胃、盾牌和刀槍劇烈碰撞的聲音,就如數十座攻城捶同時撞門。自南至北,足足數十丈長的接觸線上,塵土大作,也如一道云墻平地騰起。
彌漫的塵土里,看不清楚戰斗的細節,只聽得人、馬嘶吼不停,金鐵碰撞的聲音更是密集到仿佛鋼鐵都化為鐵水,然后又沸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