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鳳姐兒院
平兒服侍鳳姐兒睡下。鳳姐兒又讓她上來一起睡,她便脫了衣服,睡在外側。
忽聽鳳姐兒道“你說他現在到哪兒了”
平兒抿嘴笑道“不知奶奶說的他是哪個”
“你要死了,自然是你璉二爺。”王熙鳳瞪了她一眼道。
平兒想了想道“去了也有十來天了,想來應是到德州地界了,若行的快,保不齊到了聊城也說不定。”
“我估摸著也差不離,”鳳姐兒點點頭,臉上忽有憂色,道“這兩日我總是心神不寧,聽說大江大河上頗多水寇水匪,祖宗保佑這一趟定要平平安安才好。”
平兒忙安慰道“奶奶也忒操心了,二爺又不是頭一次出門,況且咱家的船哪個不開眼的蟊賊敢動”
王熙鳳嘆道“那些亡命之徒管你什么船除了官軍守護的漕船、兵船、黃船他們不敢劫外,尋常商船、民船劫便劫了,地方官府也未必奈何這些地頭蛇,指不定本就蛇鼠一窩。”
平兒也擔心起來,忽又想到賈琮在,忙道“奶奶莫憂,琮三爺在呢,他這么厲害,還怕幾個蟊賊”
“我怕的就是他在,若他不在,大不了拿幾個錢打發了那些蟊賊,諒他們也不敢動榮國府的人,可琮哥兒的性子豈是服軟的,定要狠狠做過一場,你二爺和林丫頭可沒功夫在身,萬一沖撞起來,刀劍可沒長眼睛。”王熙鳳苦笑道。
平兒沉吟半晌,道“雖這么說,可我以為琮三爺看似粗豪,實則粗中有細,并非有勇無謀的莽漢,能屈能伸的道理他比誰都懂,定能護得眾人周全。”
王熙鳳想到賈琮奸滑似鬼的樣子,心中寬了許多,調笑道“小蹄子,你倒比我還清楚,連琮哥兒有多粗細都知道了,說,你什么時候和他好上的”
平兒大羞,啐道“呸,還是奶奶,說話恁野。當我不知道你的事兒,別讓我說出什么好來。”
王熙鳳心中微微一慌,道“死丫頭,你知道什么我有什么好兒”
平兒笑道“那天琮三爺來你房里,我在外面聽到有人說什么偷看,又說什么下流,兩個人又抱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
王熙鳳大羞,想到那天賈琮來找自己開庫房要兵器之事,忙捂著平兒嘴,啐道“小浪蹄子,你要死了,竟敢聽我的墻根兒,說,還有誰聽到”
平兒嗚嗚兩聲,鳳姐兒才把手松開。
“我的奶奶,我聽到都被嚇死了,哪里還敢讓人過來撞破你們叔嫂這么嘻嘻親近。”
王熙鳳心中稍定,旋即惱羞成怒,道“你個死丫頭,我看你現在是身在曹營心在漢了罷,琮哥兒欺負了我,你不說給我出氣,反倒偏幫他,哼哼,你璉二爺要是知道,怕氣都要氣死了。”
平兒忙道“奶奶息怒,奴婢自是奶奶的人,怎敢偏袒外人,只是琮三爺如今連老太太都得好言安撫,我一個丫頭能把他怎樣呢”
王熙鳳笑道“傻丫頭,你的本事可大著呢,等我把你給了他,你就給我變著法兒的折騰他,最好讓他天天下不了床,才算是替我出了氣。”
啊平兒一聲驚呼,按著王熙鳳的手。
主仆兩人又笑又罵,互襲要害,滾作一團。
夜幕下的大運河,靜靜流淌,像一條又長又寬的黑色綢帶,輕輕托起無數舟船。
一艘挑著榮國府大燈籠的三層客船,已下了錨,靠在一處野渡歇息。
因夜間行船,能見度太低,極易發生撞船事故,故而除特殊緊急的船只外,一般船只都會選擇白天行船,晚間歇息。
這時四五條柳葉小舟,已從左右兩側無聲無息向客船靠攏過來。
每條舟中站起兩條漢子,托著一人往上一拋,那人借力一蹬,已攀住了客船船沿,隨即縮身收腹,已無聲無息躍上船去。
先上船之人見未驚動主人,忙解下身上背的繩梯,掛在欄桿上,垂下去。
登時二三十條漢子順著繩梯,蟻附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