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璉出了東路院,返回自家院子,天已擦黑,暗自慶幸躲過了一頓好打,心中又實無半分喜悅,反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二爺回來了,可是有事”平兒掀起竹簾出來,正看到賈璉神不守舍,忙請安。
“哦,無事無事。”賈璉進了屋,見王熙鳳正擺弄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極品東珠,忍不住一驚,“三弟竟送了你這寶貝。”
王熙鳳白了他一眼,道“莫不是我配不上這珠子”
賈璉賠笑道“那哪能呢,只是沒見過這么好的珠子。”
王熙鳳把珠子放回盒里,笑道“那是你沒見過世面,如今琮哥兒在遼東發了大財,討了兩個女真的族長千金,東珠、皮毛還不是信手拈來。
你覺得貴重,人家視如土石。連平兒都得了一件火狐皮的大氅呢。”
“誰說不是,三弟在遼東確是飛黃騰達了,數千兵馬、數十萬民、數百里地,他一言而決,些許俗物,早已不放在他眼中。”賈璉點頭嘆道。
“二奶奶,可傳飯了”平兒在外間問道。
“傳。”
“二爺車馬勞頓,特備薄酒一杯,給二爺接風洗塵。”王熙鳳笑道。
“愧領,愧領了。”賈璉拱了拱手,坐到炕上。
酒菜流水價端上來,每一道菜都不多,盛在成套的銅胎掐絲琺瑯海水云紋盤碟盅碗中,小巧精致可愛。
平兒在一旁指揮安放布菜。
“二爺,請。”王熙鳳舉杯敬道。
“請。”賈璉強笑著飲了一杯,桃花醉的芬芳在口中化為苦澀,忍不住嘆了口氣。
王熙鳳察言觀色何等精明,早就看出他神思不屬,因問道“二爺可是有事”
賈璉欲言又止,搖了搖頭。
王熙鳳攤手道“這家里又沒外人,即便有天大的事,說出來也不怕被旁人聽了去,二爺何必顧慮”
賈璉素知鳳姐兒足智多謀,說不定有法子,便對平兒使了個眼色,把外間伺候的下人趕走。
“方才,我從東路院過來,大老爺他們竟打起了晴雯的主意,要來個人財兩得。你說這是不是要命的事。”賈璉低聲道。
鳳姐兒筷子一顫,夾起的一塊糟鵝掌又跌回盤內。
她瞬間比賈璉想得更加深遠,這些日子回回去東府,提到琮哥兒,可卿便兩眼放光,若說兩人沒鬼,打死都不信,這還是別人家的老婆,琮哥兒看上了,珍大哥便死的不明不白。
如今,竟有人要動他的房里人,豈不是要捅破天
賈璉續道“三弟的性子,你是不知道。我親眼所見,薛家管事因為一點小事,得罪了他看上的夷女,就被他當場斬殺,這還是看在寶丫頭的面上。
如今大老爺要動他的命根子,他帶兵回來能有好兒我是知情人,少不得被帶累,可即便我想救,又如何能救大老爺又不聽我的。”
鳳姐兒眉頭緊鎖,點頭道“此事我們既然知道,斷沒有站干岸兒的理,不管救不救得了,總要有個交代,否則琮哥兒回來,細細查問,誰都討不了好去。”
賈璉嘆道“我也是這么想,可大老爺那里”
鳳姐兒道“既要幫一把,又不能公然得罪了大老爺。這樣罷,平兒,你明日一早悄悄去尋環兒,就說大老爺要晴雯恐怕有詐,他與琮哥兒好得跟一個人兒似的,定會轉告晴雯。我在老太太跟前相機行事罷。”
平兒忙答應著。
“也只有如此了,若真出了事,三弟回來,我也可以交代。”賈璉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