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西暖閣內,景泰藍琺瑯仙鶴江崖海水紋鼎爐內焚著龍涎貢香,淡淡輕煙從鶴嘴里裊裊升起,滿室生春,熙豐帝剛用過午膳,略歇了歇,便又開始批閱奏折。
戴權像一條老貓,無聲無息進來,躬身道“萬歲爺,剛得到消息,今兒一早蕩寇伯帶人去北鎮撫司領取糧餉,搬空了北司的庫房不說,還提走了所有卷宗、人犯。
連北鎮撫使唐炎都被請回了南司,說是協助調查。”
熙豐帝微微一愣,笑道“我就知道這小子不是個善茬,錦衣衛非得他來整頓不可。萬晉呢”
“萬指揮聞風趕去,也拿他沒法子,眼睜睜看著南司的人搬空了北司。蕩寇伯這一手奇兵突出,著實有勇有謀,頃刻間打開了局面,可見陛下識人之明。”戴權笑道。
熙豐帝道“希望這小子不是只顧頭不顧腚罷,搶東西不算本事,能守得住,才算他的能耐。若指著朕給他撐腰,那他就打錯了算盤。”
戴權道“奴才私想著,蕩寇伯是允文允武、智勇雙全的邊關大將,應不會蠻干,定有后著。不然豈不是辜負了陛下知遇之恩么。”
熙豐帝點點頭“希望如此罷。讓人盯著,莫要讓他闖出太大的禍事,特別是涉及那邊。”
“是,奴才明白。”戴權躬身退下,眼底閃過一絲精光,賈琮這小子果真入了陛下的眼,既要用他,還怕他出事。
熙豐帝看著窗外陰暗云層,出神片刻,眼中閃過冷厲之色,讓賈琮去攪一攪渾水,投石問路,未為不可,太上皇也該歇歇了。
北鎮撫司內堂,指揮使萬晉面色陰沉如欲滴水,北司四大千戶無不憤懣滿腹。
萬晉喝了口參茶,道“你們也是錦衣衛的老人了,都說說想法。”
掌刑千戶郭錦沉聲道“賈琮目中無人,欺人太甚。定要狠狠參他,不單是在今上跟前,還要稟明太上皇,請他老人家示下,若太上皇有旨,則大事定矣。”
眾人點頭。
萬晉道“此事我自會奏明二圣,只是你們不必對此抱什么希望。”
眾人忙問其故。
萬晉道“賈琮是今上的人,我即便參奏,不過是個留中不發的結果,這不難預料。至于寧壽宮那邊”
“如何賈琮這般大逆不道,難道太上皇不管”眾人道。
萬晉嘆了口氣“今日之事,賈琮看似大膽,實則頗有分寸。搶銀子,可說是領取糧餉,他們幾年沒領到一分銀子,難道不該領提走人犯卷宗,可說是行監察之權,也是正理。
傷人,更可推說是因屬下目無尊卑,以下犯上。賈琮這小子,粗中有細,竟沒留下什么把柄。你們說,太上皇如何下旨更何況,賈琮背后是今上,太上皇也得思量思量,不會貿然動他。”
眾人點了點頭,萬指揮這番推論,也是合情合理。
“只是來而不往非禮也,我等總要露些手段,不然北堂聲威盡喪了。”掌風千戶邱泉石冷然道。
“對我等絕不能忍氣吞聲,管他什么寵臣心腹,若不給他些顏色,他怕以為錦衣衛無人了。”眾人齊聲道。
萬晉點頭道“這就要看諸位的本事了。賈琮崛起日短,主要經歷在遼東,山高路遠,又有楊雄護著,調查取證頗多不便”
邱泉石冷笑道“賈琮就罷了,莫非他賈家上下千余口人都干凈如今他身為賈家在官場上的頭面人物,下面的人出了紕漏,他這個當家人又豈能全身而退”
郭錦撫掌笑道“此言甚善,利用賈家族人再攀扯到他身上,本就是我等的拿手好戲。”
掌功千戶車圖沉吟道“只是如今卷宗盡失,若要從頭查起,不知又要費多少功夫。”
掌兵千戶毛千山道“這倒不難,只要萬大人和夏公公打個招呼,東廠那邊的卷宗借我們用用,也是一樣。廠衛本是一家,我想夏公公也樂意幫我們這個小忙。”
眾人點頭稱是。
六宮都太監夏守忠乃是太上皇心腹,兼任“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簡稱“提督東廠”,俗稱廠公或督主。
北鎮撫司內千戶、百戶許多都在東廠兼差,又都是太上皇親手扶持的密諜系統,故而說廠衛本是一家。
萬晉道“待會我就去見夏公公,伱們看著辦罷。我就一句話,此事要妥善處置,既不能讓外人看了我們的笑話,又要給賈琮一個厲害。”
“是卑職明白。”
南鎮撫司,衛獄。
“徐大人、范大人、高大人、田大人,各位大人,委屈各位在敝處小住幾天,待我查明真相,再稟報朝廷,還各位清白。”賈琮拱手笑道,把十幾個各部寺院官員送進牢房。
眾人忙拱手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