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道“大兄說的是,琮也不是不近人情之人。昨兒我已下令,把罪行輕微的放了,其余人等,皆有命案在身,琮實在愛莫能助。”
甄繼還想再說,卻被甄應嘉抬手打斷。
“繼哥兒不必說了,國有國法,豈能因人而異賢侄此舉,公正嚴明,寬嚴相濟,想來也無人不服。”這句話出口,意思便是甄家不再插手此事。
“世伯過譽了。”賈琮拱手道。
甄應嘉笑道“今日請賢侄過來,并無什么正事,只是敘敘別來之情。自上年你去后,老太太和她們姊妹老是念叨你,讓我請你來頑。
我說你在遼東為國戍邊,哪能說回來就回來。至你任滿回朝,又公務繁忙,更走不開了,好容易這回南下,正好公私兩便。”
甄繼也笑著附和。
賈琮笑著謝過,想著欠他一個人情,因說道“上年借重世伯之力,林姑父的鹽務始能順利,琮一直以來銘感于心,今日過府,倒有幾句肺腑之言,稟告世伯。”
甄應嘉見他神色鄭重,忙道“賢侄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賈琮微微一頓,左右看了一眼,甄應嘉忙摒退下人。
“世伯可知我這回為何南下”
甄應嘉忙道“愿聞其詳。”
賈琮低聲道“前些日子,我在京中辦了個空倉貪腐案,世伯可知”
甄應嘉道“從邸報上得知了。”
“嗯,因這案子,皇上又想起了當年的空倉案,說神京的倉稟都虧空了,地方上又何能幸免
倉稟最殷實者,自然首推江南,故派我南下,只為徹查兩件事,一是清查江南各級衙門虧空,二是清查各世家大族不法。”賈琮正色道。
“此言當真”甄繼忙道,若論虧空二字,甄家是完蛋了。
當年四次接駕,花費了金山銀海,不知虧空了多少,有少部分是用在了太上皇身上,大部分都被甄家和各級官員私吞了。
此外,這幾十年來,甄家貴為江南官場大鱷,連督撫衙門都讓他三分,在鹽務、織造、海貿等發財的行當,也是胡吃海喝、大快朵頤,若要認真論起虧空來,絕對是滅頂之災。
賈琮嘆道“若非如此,琮何必對自家至親開刀實是強忍心痛,替世交、本家刮骨療毒,以避大禍,可嘆這番苦心,卻無法宣之于口,反遭千夫所指。”
小狐貍,演得倒像真的,照你這說法,四家反而應該感謝你了,不過虧空之事,倒也有些麻煩。
甄應嘉神色不變,向天拱手,道“吾皇圣明,此二件事,實乃地方頑疾,理應徹查清楚。賢侄身負重任,還須用心才是。”
賈琮道“世伯所言極是。琮想著虧空之事,若較真起來,恐怕牽連太大,非國朝之福,且莫說江南,各省怕也差不多,只要能及時醒悟,亡羊補牢,也就罷了。”
甄應嘉道“賢侄此言大善,非膏粱紈袴所能知也。不知可有教我”
“不敢。琮以為,若地方官員能悔過自新,及時補救,把虧空的錢糧補上,顧總督也好、琮也罷,都不會去求全責備,尋根究底,大家皆大歡喜,豈不是好。”賈琮拱手道。
甄應嘉道“賢侄宅心仁厚,老夫佩服。實不相瞞,當年太上皇六次南巡,敝家接駕四次,財力不濟,也虧空了些錢糧,不知賢侄可有良策”
賈琮笑道“當年未行新法,地方財力微薄,太上皇出行,排場又大,靡費甚巨,豈有不虧空的,世伯倒也不必過分擔心。
想來顧總督也不為已甚,若世伯籌措好了錢糧,直接與顧總督商議便是。琮只管查案,不管收錢。”
“多謝賢侄良言相告。”甄應嘉笑著拱手,心念急轉,賈琮的話里說了兩層意思,明里談補虧空,暗里卻為新法站臺,看來他這次是要和顧濤聯手了。
“既然圣上有旨,臣下豈能不遵照辦理,老夫這就去尋顧總督聊聊。繼哥兒,你帶琮哥兒去見老太太她們。
賢侄,恕我失陪了。”甄應嘉不愿放過這個投靠新黨的機會,忙起身道。
“又不是外人,還管這些虛禮。世伯有事,盡管去忙,琮在這里,跟回家也沒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