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兄節哀。”
“謝大帥。”
兩人寒暄幾句,賈琮漸漸提起話頭“如今賊寇近乎剿滅,也算是為曲阜百姓報了仇。
尊府各位爺們壯烈殉城,只剩星河兄一根獨苗,不知兄有何打算”
孔星河是個聰明人,聞弦歌而知雅意,眼珠一轉已有主意,“沉痛”地道“蔭生見識短淺,突遭大變,悲憤欲絕。
只想服侍諸位太太膝下,哪里還有什么打算,倒要請大帥指點迷津,蔭生無不從命。”
賈琮道“如今不單是尊府遭了劫,整個山東、河北南部盡皆殘破,數百萬百姓流離失所,食不果腹,無數民居被燒成白地。
衍圣公府素為天下所重,乃國人道德楷模,兄此時萬不可因小失大,墜了圣人門楣。”
孔星河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拱手“哽咽”道“蔭生才疏學淺,資質魯鈍,請大帥不吝賜教,何謂小何謂大”
賈琮沒好氣瞪了他一眼,狗日的無恥之徒,忍笑忍得很辛苦罷
淡淡道“一家一姓的痛苦與山東、河北無數百姓的痛苦相比,那就不再是痛苦。這便是小與大,星河兄明白么”
孔星河點頭慨然道“圣人云,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遠乎
敝府忝受國家優渥、百姓愛戴兩千年,于國于民并無尺寸之功,而富有田宅廣廈。
如今地方不安,百姓倒懸,敝府若不能傾盡全力以助之,則上負天子,下愧黎民,豈稱仁乎”
賈琮微笑點頭,上道就好辦,省得老子再砍了你小子,因說道“星河兄宅心仁厚,大有圣人遺風矣,我看衍圣公之尊位,非你莫屬。”
孔星河等的就是這句話,顫聲道“蔭生出身卑微,何德何能,豈敢窺視尊位。”
賈琮擺手道“有志不在年高,我看就憑世兄方才那一席以萬民為己任的話,便是圣人復生也當欣慰了。
如今尊府就剩世兄一枝獨秀,你不擔此大任,又推給誰去此乃禮法。
其二么,若世兄再有感天動地的手筆,朝廷上下,朝野內外,誰不伏你呢”
孔星河明白,所謂感天動地無非就是拿錢出糧,這倒罷了,反正崽賣爺田心不疼,只是微一沉吟道“家中諸位太太尚在,小弟不敢擅專。”
賈琮笑道“這個容易,待會我隨你去拜見諸位太太,與你分說一番,想來太太們深明大義,斷不會與你為難。另外你把這個拿去,誰敢不伏”
說著擺了擺手,程靈素上前把衍圣公大印交給他。
“這是”
孔星河雖當了二十年孔家子弟,可這象征圣府最高權力的大印卻從沒見過,顫抖著接過來,捧在手里,心潮澎湃。
“大帥天恩,小弟萬死難報,若能做主,愿傾家產助朝廷賑濟百姓,恢復民生。”孔星河慨然道。
賈琮哈哈一笑,走過去攬著他肩膀,道“衍圣公之位非止天授,亦是有德者居之,世兄有此仁心,小弟愿在御前與諸位大人力保世兄上位。”
孔星河心中狂喜,險些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暈,慌忙拜倒“小弟全仰仗大帥提攜。”
“誒,起來。”賈琮一把抓著他,笑道“貴我兩家有世交之誼,當初繼宗公還親自為敝宗祠題寫了匾額長聯。
我等身為后人,自當承繼先人的深情厚誼,方才是道理,世兄以為然否”
孔星河笑道“世兄所言極是,小弟雖遠在山東,對世兄令名亦神交已久。”
賈琮笑道“走,我陪你去內宅,拜見諸位太太。”
“世兄請。”
賈琮一路上悄聲把內宅的情況說了,孔星河心中慶幸,還有些快意。
還好把母親接走了,否則定也要像這些平日高高在上的太太們一樣,慘遭賊寇淫辱。
哼有這個把柄在,看她們還敢與我指手畫腳。
聽說孔星河并賈琮拜見,府內幾個太太忙著素服穿戴,聚在前堂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