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琮也笑著溫言撫慰,與晴雯說了幾句話,哄她睡下,休養精神,心中早已一片冰涼。
他久在遼東,見慣了用參湯吊命的人,晴雯如今氣色光采,只因老參藥效強勁,激發了她最后的生命力。
若這顆老參效用過去,便是大羅神仙下凡也回天無力了。
想到此節,心中又怕又急又亂,再也坐不住,道“你們都去罷,留兩人看著,晴雯只要醒來便給她服參湯,我親自去找葉先生。”
寶釵、黛玉等陪他出來,愁道“神京這么大,你去哪里尋呢不如就在家里等消息罷,萬一晴雯見不到你,豈非一生遺憾。”
賈琮嘆了口氣,虎目含淚,回頭看了看床上的晴雯,道“恨事已然鑄成,我實在不能眼睜睜看著她總得做些什么。
若天可憐見,或許叫我碰上葉先生,若唉,家里就辛苦你們了。”說完決然出去。
剛跑到馬廄前翻身上馬,忽聽親兵來報,說天使傳旨。
只見中門大開,幾個黃衣太監手捧圣旨,騎馬進來。
“圣上有旨,定國公接旨。”
賈琮面無表情縱馬過去,一把搶過領頭太監手里的圣旨,隨手往鞍韉旁的皮囊中一插,輕夾馬腹,寶馬通靈,嘶津津一聲輕抬四蹄,早已躍出門去。
“國公,你”眾太監臉一黑,手足無措,哪里見過這等做派,跪也不跪,還強搶圣旨的。
張元霸、杜大鵬等親兵也嚇了一跳,顧不得管幾個太監,高聲道“國公爺,等等我們。”說完各自騎馬,飛一般去了,留下幾個天使在風中凌亂。
領頭的太監是戴權的人,陰狠一笑,一勒馬韁,道“走,我們回去”領著眾人走了。
賈琮縱馬如飛,輕煙般沖出寧榮街,早將眾親兵甩得沒影,暗道葉先生懸壺濟世,并不收受重金,想來手頭定不寬裕,內城客棧吃住都貴,他應該會住外城。
想到此節,賈琮一撥馬韁,沿著缸瓦市大街一陣風般沖出宣武門,茫然看著茶食胡同、詐子橋擁擠嘈雜的人流,頓生無力之感,神京百萬人口,要海里撈針尋個人,談何容易
略微定了定神,賈琮把自己代入葉天士,暗道既是來京專誠赴約,又大概率住不起內城,理應住在外城離寧榮街最近的地方,且這個地方一要便宜,二要安全,如此算來應該就是宣武門到菜市口這一帶。
賈琮心中拿定主意,忙問一路邊攤主“這一帶哪里的客棧便宜且清凈”
那小販見他頭戴金冠、鮮衣怒馬,忙點頭哈腰道“爺只沿著海北寺街斜刺里行去,到琉璃廠往南,過柳北巷、十間房,有椿樹胡同、椿樹頭條、二條、三條胡同,那一片都是客棧,又便宜又好。”
賈琮聽得頭大,他哪里找得到這些貧民區,馬鞭一指喝道“帶我去。”
啊那小販看了看餛飩攤子,有些為難,陪笑道“這位爺,小的實在走不開,那邊有專門帶路的中人,要不我給您尋一兩個來”
賈琮臉色一沉,喝道“廢話少說,即刻帶路,爺自有重賞,你這攤子給我扔了”
啊小販吃他一喝,心頭一顫,又見他殺氣騰騰,不敢違逆,只得結結巴巴地道“是是,爺這邊請。”
“牽馬,快走”
“是是。”
小販無奈,心中記掛著攤子,又生怕得罪了賈琮,只得牽著馬快步在前引路,暗道我少耽擱些時候,想來不會出事。
不多時,經過了琉璃廠,就到了地方。
“爺,這就是椿樹胡同,里面都是客棧。”小販指著前面插滿“客棧賓至如歸”旗幡的胡同道。
賈琮點點頭,探手入懷想賞他些銀子,卻摸了個空,才想起自己身上早已不帶銀子,因有些尷尬,恰好碰見幾個五城兵馬司的兵丁在四處查問,忙喚過來。
“這位爺,有什么吩咐”兵丁們都有好眼力,陪笑道。
“把你們身上的錢都拿出來,給他。回去找裘良領賞便是。”賈琮馬鞭一指。
眾兵丁一愣,攔路搶劫,搶到老子們頭上正待發作,忽見對方手中拿著一塊玉牌,待看清上面的字跡,嚇得腳一軟,慌忙跪下磕頭道“是是,標下謹遵大人鈞旨。”
說完忙慷慨解囊,湊了十兩碎銀子遞給那小販。
小販更是戰戰兢兢縮在一邊,哪里敢接,往日都是兵馬司勒索苛捐雜稅,什么時候見過回頭錢兒
隊正對付這些小販頗有心得,眼睛一瞪,喝道“叫你拿著就拿著,不想要銀子,想挨棍子咋地”
“是是,小的謝大人賞,謝諸位軍爺賞。”小販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捧著銀子,千恩萬謝去了,這筆錢比他賣小半年混沌還多。
“這幾個胡同的客棧查了么”賈琮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