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拓這天上午,難得地從連軸轉的科研工作中擺脫出來,給自己放了一天的假。
他先洗了個澡,好好吃了一頓,然后從此行帶著的大皮箱里的最低層,取出了一套嶄新的中山裝。
這是楊拓就職蘭州生物研究所所長時新做的衣裳。他女朋友托蘭州的一個大裁縫做的,純手工的衣服,之后就沒穿過。
如今壓在箱子底下久了,這棉麻混紡的布料,難免就有些皺了。
問蘇赫巴獸借了燙衣板和熨斗,楊拓花了半個多小時,仔仔細細地把這套衣服的每一個皺褶都熨燙平整。
在鏡子前穿好這身中山裝,楊拓又把自己手腕上的電子表取下來扔進皮箱子里,又從皮箱子的夾層里,拿出了一塊機械表。
這塊表,是他博士畢業的時候,博導何子鴻送給他的禮物,他視若珍寶,但平時卻不戴。
因為機械表,畢竟走得沒電子表準,工作的時候不那么可靠。
這表純金屬的鏈子,戴上之后的觸感冰涼。
楊拓用手握著那套嶄新中山裝的袖口,捂了一會兒,用體溫把鏈子焐熱了,這才放下了手。
又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口,楊拓把自己的眼鏡摘下來,用自己調制的溶液泡了泡,然后再用擦鏡紙,仔仔細細地擦干凈。
重新戴上眼鏡,他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來,拿起了桌上的電話。
拔了幾個號碼,又等了一會兒,楊拓對著話筒說道:
“阿茹娜所長,今天下午開始,警局里所有人員放假回家。警局里除了我之外,不許留一個人。什么時候放假結束,等我另行通知。”
說完這番話,楊拓把電話掛了,然后看著桌上的小八,笑了笑:“我對你的治療已經結束了,現在無論是生理上還是精神上,你都沒什么問題,別在我這兒待著了,去找林朔吧。”
“楊拓,你這葫蘆里,到底賣著什么藥啊?”小八歪著腦袋,對楊拓的這些行為似是有些不解。
“別問了。”楊拓伸出手,摸了摸小八的腦袋,“去吧。”
“不行。”小八搖了搖頭,“你得把話說明白咯,不然我不放心走。”
“沒事兒。”楊拓說道,“我想等一個人過來,進行一次不被打擾的長談。你就別在這兒礙事了。”
“楊拓,我八爺雖然是只鳥,可也看過電視劇。有些角色臨死之前,往往都要來這么一出,穿戴得整整齊齊的,先立個范兒,然后壯烈地去死。”小八說道,“你楊拓是個科學家,不至于也這么俗套吧?”
“小八,八爺。”楊拓無奈地說道,“我楊拓這輩子,就帥這么一回,你能不說破嗎?”
“沒辦法,八爺我就是愛看熱鬧。”小八說道,“你既然想去死,這么大的熱鬧,我怎么能錯過呢。不行,我得看著你去死。”
“真是鳥嘴吐不出象牙。”
“你是在等狄蘭吧?”
“嗯。”
“我聽電話里朔哥說,她其實是個人造的山閻王,對吧?”
“差不多吧。”
“那你怎么知道,她會來你這兒呢?”
“她既然知道我猜到了她的情況,就肯定會來。”楊拓說道,“她是了解我的,我楊拓既然已經盯上她了,那么我這邊不擺平,她以后永無寧日。”
“那你就這么等著被她滅口,都不掙扎一下?”
“既然林朔都沒留住她,我這邊填上再多人命都沒用,無謂犧牲而已。”楊拓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時候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這里了。”
“我能幫你什么嗎?”
“幫不了。”楊拓搖了搖頭,“除非林朔本人在這里,否則誰也幫不上忙。”
“那好,我會在不遠處盯著的。”小八說道,“你的死活,我要告訴朔哥知道。”
“可以。”
……
阿爾泰山北部地區,地熱森林深處。
周圍的氣味信息不斷地沖擊著林朔的鼻子,他知道再往北走的話,森林已經快到頭了。
林朔一行人,幾乎已經橫穿了這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