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弦的辦公桌上,也放著今早的東海日報。
他看著頭版新聞以及季心水的照片。
目前來看,季心水的死刑已經板上釘釘,并且本人沒有異議、也沒有上訴欲望,所以死刑立即執行起來是很快的,最多過不了十天半個月,他就會被執行注射死刑。
這個報道上,不僅是把周斷云的名字和罪行全部抹去,而且也完全沒有提鄭成河的名字。
因為首先,鄭成河沒有任何犯罪事實,并且因為車胎印有明顯的剎車避讓痕跡、也沒造成實質性人員傷亡。
更何況,鄭成河也沒有什么前科、遵紀守法、就連季心水也沒交代出來他有什么參與犯罪的證據。多方考慮之下,也算是顧及到他們兄妹倆可憐的身世以及鄭想月不穩定的身體病情,報道上就完全沒有提鄭成河的事情。關于他一開始確實有殺人動機的事情,也就不在追究了。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林弦自言自語這句鄭成河經常說給鄭想月的話:
「可能這對你而言,也算是善有善報了吧。」
合上報紙。
林弦眼前浮現出那個謙和禮貌又溫和的男人。
雖然他整個右臉都是猙獰的傷疤,但他給人的感覺卻一點都不嚇人,是真的像一個可靠又溫柔的大哥哥。
林弦猜測……
季心水一定是認為,鄭成河經歷過這么悲慘的童年,又親眼看著自己父母被打死、為了保護妹妹被狗咬傷……那么這樣一個人,他的內心必然是憤世嫉俗、充滿怨恨、厭世又暴躁的。
所以他才會將鄭成河收為麾下,當成死士養起來。
這樣一個人生悲慘、又有軟肋的亡命之徒,理應是最好的工具、最忠心的走狗、為了妹妹他可以做任何違背道德法律的事情。
季心水肯定是這樣堅信的。
所以,他才給鄭成河安排了七宗罪中象征著無情暴力的稱號——
暴怒】。
按照常理來想。
鄭成河確實是最適合成為暴怒的人,他的人生、他的經歷、
他的磨難注定他本身就應該是一個暴怒的人。
甚至于……
大家都能接受他的暴怒,都能理解他的暴怒,哪怕他真的拿起榔頭,滿腔憤怒為死去的父母報血仇,也在林弦的料想之中。
只可惜。
季心水終究是小看了人性,鄭成河也低估了自己內心的良知。
最應該成為暴怒的不幸者,卻在這世間溫柔感化下,變的善良與平靜。】
或許,這就是為人友善的力量。
鄭想月的笑臉、許云平時對他們兄妹倆的關照、自己給鄭想月過的那次生日送的那只萊茵貓……都成為了凈化鄭成河的良藥圣水。
林弦很慶幸這種結果。
至少……在鄭想月心目中,他最愛的哥哥,依舊是那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現在,再回想起當初黃雀特意把自己引到醫院里見鄭成河,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是想告訴自己,鄭成河就是即將撞死自己的兇手?
還是說……
鄭成河就是七宗罪里,僅有的一個尚有良知的好人?暗示自己要想贏得這場貓鼠游戲的話,可以從鄭成河這里入手?
林弦撓撓頭。
以現在的上帝視角、事后諸葛亮來看,好像確實早點意識到這點的話,這場貓鼠游戲可以贏得更輕松、更漂亮一點。
但是!
「你總是搞這么謎語人,誰猜得透啊!」
林弦忍不住抱怨黃雀。
大姐,以后想做好事能不能直接一點?
莫名其妙的,反而差點把自己給引到歪路上去。
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叮鈴鈴——
這時,電話鈴聲響起。
來電顯示,東海市殯儀館。
接起電話,那邊的工作人員告訴他,可以來領鄭成河的骨灰了,逝者尸體已經焚燒完畢,裝好在骨灰盒里。
林弦掛下電話,下樓,打車前往東海市殯儀館。
這半年里,林弦已經是第三次來這個地方了,送別了太多故人和朋友,竟然讓他對殯儀館那種特有的油煙味也變得適應和不敏感。
第一次來這里,是參加許云的追悼會,他感覺整個殯儀館里的味道和哭喊聲渾身不適。
第二次來這里,是和唐欣的父母弟弟一起領唐欣的骨灰,他當時很是憤怒……但卻已經對味道和哭喊聲沒什么特別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