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越本應四分解,逞什么強統一上府魔君云端立要叫他叫他無葬身地。”
打著鑼鼓的旁白扯著嗓子嚎起來,那扮演加泥奚的小將一身黑袍威風凜凜,一抖裙袍,叫道
“呵爺爺做這件事,是非你知我知,天地亦知,呀,便死做鬼魂靈,一心無愧。”
下首的觀眾齊齊伸著頭長吁氣,甚至有人起身叫好,加泥奚在山越人心目中的地位極高,東遷的山越人不乏大厥庭出來的難民,帶來了加泥奚死前的故事,山越人的崇敬同黎涇鎮原住民對加泥奚的畏懼之心混合在一起,誕生了臺上這個亦正亦邪的君王。
老漢依舊嘆著氣,身后那道溫厚的聲音傳來,在眾多喧嘩聲中依舊清晰可辨。
“老人家,嘆什么氣那。”
老漢晃了晃腦袋,眼中滿是感慨之色,低聲道
“那年我方才三十歲,隨著項平公從軍去過山越之地,眼見過許多東西,加泥奚是個英雄人物。”
他回過頭望了望身后之人,卻是中年模樣,肩膀寬厚,眉毛緩且長,氣度雄遠,負手站著,望上去就不是一般人,態度頓時恭敬了許多。
臺上的旁白伊伊呀呀地唱起來,敲著鑼鼓道
“你你你莫要害了治下百姓”
“呸黎民作我的車架,軍馬作我的刀槊,呀,你又能如何”
黑袍小將高聲喝著,下面的一眾人又將頭縮了回去,皆沉默不語,中年人聽得微微點頭,低聲道
“此話應是加泥奚那等人物會說出來的話,倒也有一番氣勢。”
“害”
老漢一拍大腿,笑道
“下一出喚作項平公魂歸故里,木焦蠻大旱奪位,那才叫人盡長嘆,憤聲怒罵,有一出好景象看嘞”
“大旱”
李通崖喃喃了一聲,低聲道
“當年確有一場大旱。”
“老爺當時才多大,竟能記得,倒也厲害。”
老漢夸了一句,越看李通崖越覺得面熟,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在哪見過,試探地問了句
“老爺可是姓李”
李通崖輕輕搖頭,不去應他,只笑道
“這黑袍小將哪里都好,唯獨童色不同,加泥奚乃是鴟張褐目。”
“老爺,鴟張褐目是鴟梟之相,可不好尋吶”
老漢笑盈盈地應了一句,見李通崖看上去斯文客氣,一副好說話的模樣,話里話外也尊重他,于是湊上前去,低聲道
“老爺,世人皆常說狼突鴟張,你既知鴟張褐目之相,可知還有一兇相”
“哦”
李通崖頓時來了興趣,笑盈盈地道
“老人家且說一說”
老漢咳嗽了一聲,聲音越發低起來,若不是李通崖耳力非人,都要在這喧囂的環境中聽不清這老漢的話語。
“鴟張褐目、狼突蒼童,這狼突蒼童之人便戲中說的狼主之貌,童色灰白,謹慎多疑,心懷不軌,走動時常四顧觀察,也是吞并異敵的性子。”
“原來如此”
李通崖哈哈一笑,頓時明白了這老漢的意思,笑道
“鴟張褐目之人不好尋,這狼突蒼童之人在黎涇鎮卻多著”
“哎呀”
老漢頓時跳腳,苦笑不已,低聲道
“老爺曉得便好說出來便是不好看的事情”
李通崖低聲笑著,自知老漢暗指的就是主家李家,正了正色,問道
“老漢既然曉得相面,不如看一看我。”
老漢嘿嘿一笑,觀察一陣,答道
“您這是威風八面,鎮守一方的面相,大富大貴,吉不可言。”
李通崖失笑一聲,四下里哄鬧一片,原來是臺上的戲到了高潮,扮演加泥奚的小將倒下去,老漢連忙抬頭去看,待到嘆氣轉過頭來之時,身后之人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