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允的目光有了變化,鄴檜起身來,笑道:
“我此次從觀中出來,衛大人曾有過囑咐,令我【往稱昀為客】,此中拳拳成全之意,子羽每每思及,實在感慨!”
明明是最客套的話,鄴檜的語氣卻比任何時候都要真誠,目光中的震動卻不似作假,甚至有了幾分暗駭。
他自認為與李氏的溝通天衣無縫,臨行前衛懸因更是和氣輕聲,沒有半點異樣,白子羽甚至一時沒有懷疑起那句【往稱昀為客】…
可出了治玄榭,那一向光整無一物的玄臺上赫然多了一銅鼎。
鼎中是一池【壁沉水】。
鄴檜這輩子算計的人著實不少,還是頭一次這么被人驚出一身冷汗!
這代表什么
這位衛真人自始至終對他的目的了解的一清二楚不說,甚至看似對江淮之事毫不關心,實則了如指掌,連他在自己山中放了什么都知道,對他與李周巍的默契是一清二楚!
可即便如此,鄴檜也并未得到半點阻攔,而是順順利利地從那都城之中出來,一路到了南方,甚至得到了看管常昀的任務!
鄴檜心計意志本就是一等一的,怎么會看不出治玄榭的意思,也正是因此,哪怕他還不曾到達江淮,不曾知道王子琊出山,卻有了極清晰的認知。
‘江淮要丟了…戚覽堰要退走了。’
‘而金一終究是金一,亦是通玄道統的一部分,觀化一直以來裝傻充愣,對張允百般壓制,終究占不到道理,在戚覽堰極有可能得罪楊氏的情況下,實在不宜再對金一毫不客氣了!’
他的心中明明白白,一清二楚,另一頭的常昀亦非常人,只聽了這一句話,心中已澄澈起來,抬起頭來,語氣莫名:
“哦”
鄴檜抿了一口茶,沉默地低頭,在這兩位真人的注視之下,那枚靜靜放在玉桌上的紫色符箓無風自動,嘭地一聲亮出一片銀白的火焰。
“嘩啦…”
這焰火如曇一現,驟然黯淡,可亭中已是空空蕩蕩,唯有那杯中的茶水微微波紋著,迅速平靜下來。
……
那冰冷的聲音在空中回蕩,戚覽堰的眉宇間霎時一片暗沉。
‘廣蟬…’
他自然明白李周巍的意思——當今的南北不得不打硬仗的局面,主要的推手并非他戚覽堰,其實是他李周巍,是廣蟬之死。
李周巍之所以用廣蟬來比他,正是廣蟬亦有不能死的理由,靠山同樣是大人物,卻依舊隕落,無非他戚覽堰的靠山更硬,廣蟬能隕落,他戚覽堰豈不能
可他目光平淡,靜靜地望著天地之中浮現的金光,并不多言語,僅僅是抬起頭來,那塊翡翠般的寶石迅速閃亮。
他戚覽堰一身寶物,【報湮玄雷鼓】是從道統之中借來,【玄仙寶妙紫綢】則是衛懸因之物,唯獨這塊『正木』靈寶,乃是他成就神通、親往戚家取來之寶。
淡紫色的光芒吹拂,一道道白色幻彩移位重迭,天頂上雷霆滾滾,如瀑布般降臨在湖面上,打向北邊諸修,正中心更是凝聚已久,三重交迭,驟然而下!
三雷以極速著稱,諸法未落【鎮魔斫腹锏】率先而至,一片炸裂的雷光已落在深綠色的『正木』之光上。
“咚!”
【鎮魔斫腹锏】本是宛陵天的禮器,撞上的不懼雷的『正木』靈寶,轟隆隆浮在表面,可這雷霆本就是牽制,滾滾雷霆之中,一道金鉞已跳出!
‘好快…’
戚覽堰立刻倒持術劍,容不得他多施法,那璀璨金光已經極速匯聚落下。
“咚!”
淡金色的光色轟然炸碎,【華陽王鉞】在【淮江圖】的加持之下威能復增,這『正木』靈寶方才受了劍意,升起的翠綠光幕即刻崩碎!
戚覽堰得了一瞬喘息,兩掌浮現墨珠來,合在身前,口中咒語急切:
“用法在牝!”
牝水之能驟然運轉,險之又險的逃脫而出!
可他的身形剛剛顯化,那一柄金鋒已到了眼前!
明陽威勢甚重,戚覽堰有傷在身,失了先機,不得不落入他的攻勢之中,可他有了經驗,知道這長戟的神妙,臨危不亂,立刻松劍擊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