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沉的天際中好像只有這一份赤紅在閃動,獨尊朝野、治國制禮的從容不見,平定諸地、馳騁白鄴的霸道消散,這三位持玄一同失了氣勢,被打回原形,仿佛回到了湖中的金殿之上,這位長兄這樣理所應當地立在父親身前,而他們站在下方。
可如今卻大不同了。
從前是李絳遷站在他們身前,面對父親,留給他們一個背影,可供他們隨意直視,如今父親傷病,李絳遷轉過身來,守在榻前,背對著父親,端端正正的立在正中,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這份注視失去了李周巍的看護,無由來地讓李絳梁感受到難以遏制的恐懼,長兄身后的父親越虛弱,越與這大殿的安寧合為一體,那股恐懼就越強,讓從未心虛過的李絳梁惶恐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
更加不安的是身后的兩位兄長。
三哥李絳夏那一腔膽魄開始顫抖,握在刀柄上的五指越收越緊,通紅泛白,二哥李絳壟則緊閉雙眼,仿佛要把頭埋進胸膛里去——無關勇氣,哪怕是眼前站了一位大真人,兩兄弟都不會輕易低頭…可此刻卻分外詭異。
李絳梁就這樣呆呆立在原地,直到榻上的病狻猊一點點睜開彩色的雙眼:
“咳…”
李絳遷甩了袖子,轉身拜倒,恭恭敬敬地道:
“父親…弟弟們來了。”
長兄轉過身去,那股壓抑在殿中的恐怖突然消失了,方才的一切仿佛是錯覺,風聲與人聲重新歸來,李絳夏這才察覺到大殿之中并不安靜,他握著刀柄的手松開了。
魏王的目中溢滿了彩色,便看不出情緒波動,聲音平穩:
“可有詔令”
李絳梁上前一步,恭聲道:
“上有口諭,江淮之事,請魏王自主,若有余力,可請庭州兵馬圍玄岳,以資氣象,如若病體苛沉,盼魏王多加修養,早歸監國。”
他稍稍一頓,這才半跪在地,從袖中取出一金玉盒子來,道:
“君上聽聞魏王受了戊土,思及無漏難醫,親賜一味【褚春懸木】,盼著王上早愈病體,再征趙蜀。”
顯然,這位宋帝并未食言,甚至給了他極大的自由,考慮到了要助他一臂之力,這叫李周巍眉宇間有了一絲安定,客氣道:
“江淮未定,罔受圣恩,眼下候著大將軍歸來,一同平定山稽。”
李絳遷提起袖子來,從李絳梁手中接過玉盒,送到父親手中,李絳梁這才提醒道:
“孩兒這里還有冊封諸降臣的旨意,父親是否一同…”
見魏王擺了擺手,李絳遷便點頭向前,道:
“父親不豫,由我來代他觀禮。”
李絳梁意料之中地點點頭,叫李絳遷有了幾分笑意,卻見這位四弟抬起頭來,猶豫道:
“恭喜兄長…神通成就!”
李絳遷的目光在他面孔上停留了一下,轉移到自己另外兩個弟弟身上,兩人同時拱手:
“恭喜兄長!”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