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冷血無情,道爭之事,宗族仙門尚不顧,孰與旁人論是非。’
他幽幽地望著遠方黑暗,步步向前,直到水面上的倒影中浮現出另一抹青色,從暗處走來,停留在他身邊,耳邊便傳來青年的笑聲:
“蕭前輩!好久不見。”
這青年的聲音清澈,卻帶著一絲絲天然的冰冷,哪怕此刻含著笑意,卻也顯得攝人心魄:
“我一眼就認出前輩了,這【青險蓑】當年還是元修前輩的,那時候換給前輩,不曾想這么多年過去,竟然不曾被換掉,反而有截然不同的氣象…”
蕭初庭負手而立,并未轉身,只輕聲道:
“勞煩你等候許久。”
這才看到那淥水青光緩緩消散,青年儀容盛佳,氣質清朗出塵,潔白的腕上掛著一串墨珠串,雙眼青盈盈如同一彎清澈的池水,卻隱約有妖邪之光。
遲步梓。
這位青池宗失蹤多年的真人此刻神態極佳,雙眼含笑,道:
“還是老真人知道我在此地,肯賞臉來一趟。”
“江南你是不敢回了,濁殺陵乃是淥水所化,你恨不得遠遁十萬八千里,獨獨這稱水澤合適,靠近北方,你來去都方便。”
蕭初庭滿是贊賞的看著他,仔細打量了,輕聲道:
“本以為百年未見,你神通已成,必然有所變化…”
當年,蕭初庭隱忍多年,昭告諸家,便是遲步梓前來賀喜,一別兩百年,卻還是那雙冷酷無情的眼,還是那個虛偽善變的人,惡得如同鐵打,沒有半點改變,老人甚至有了恍惚之感。
他忍不住笑道:
“你還是那個模樣,一心唯仙,視人間道德、紅塵業障如糞土,遲家得這個下場,你也沒有半點動容,那些老人抱過你,青年叫過你叔公,少年更是以你為榜樣,通通了個空,遲步梓…你比遲尉冷酷太多了,也難怪你能走到今天!”
“他們死得其所,我不關心。”
遲步梓完全不在乎他的話語,甚至懶得多聽,負手而笑:
“可那是【大陵川】!古代水德昌盛之地,老真人知道我一定會回來,也一定會找你…我也知道老真人用得著我,大有合作的機會。”
這位碧眼青年沒有半點思索的色彩,而是極為自然地笑著:
“就算拋去這機緣不談,前輩要證坎水,怎么樣也是水之正位,遲某就算在萬水千山之外,也要趕回來看一看,蕭初庭是如何證道的!”
蕭初庭失笑。
兩人往北方走了一陣,腳底的水澤色彩越發深沉,遲步梓笑容不變,問道:
“真人從湖上來?”
蕭初庭深深地注視他一眼,平靜沙啞地道:
“不錯。”
一位是縱橫江南、算計萬千,號稱幽思如淵的坎水大真人,一位則是瀟灑絕俗、不擇手段,遲家三百年的第一天才的淥水大真人,在話音響起的那一刻同時駐足。
這兩位屹立在此界神通之巔的大修士沉默下去,仿佛流動不息的時間都凝聚在這一瞬,唯一變化的只有那妖異青年慢慢勾起的嘴角,以及他瞳孔之中的笑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