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救,啊”眼睜睜看著自己被火焰吞沒,長門光明發出了破音的凄厲尖嘯,滿地打滾,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
然而這烈焰不僅沒有絲毫減弱的趨勢,反而更進一步地爬升上來。
他感受到皮膚劇烈的疼痛,肌肉在火焰中扭曲,焦糊的味道立刻傳了過來,讓他像是瀕死的昆蟲一般,在火的包裹中瘋狂地扭動卷曲。
然而他已經發不出更多聲音了。
熾熱的火苗順著他的嘴唇燒灼,他的喉嚨在焚燒中快速被點燃、碳化,他感覺到自己的雙眼在火中融化了,自己的整張面皮,都隨著火的侵襲,在細微的燒灼聲中,在可怖的痛楚中,徹底崩裂。
火焰像是為他涂上了一層黑亮的油漆,然而下一刻,這焦黑的外殼也碎裂開來,其下的鮮血與肉芽又重復上一輪的苦痛
仿若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每一個細胞的死亡,長門光明于絕望中,想要發出最后的哭喊。
然而他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如果不是親自體驗了一下,這個場面,你說是劇組特效,我想確實會有人相信的。”
監視器后面,看著這一幕的宮野明美,做了個古怪的神情。
“嗯,畢竟,日向幸小姐雖然確實因為得知了愛人的死訊而陷入了情緒的扭曲當中,但她確實,是個溫柔堅韌的人。”看著屏幕上被白金色的火焰裹挾,然而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出現損傷的長門光明,唐澤遺憾地嘆了一口氣,“我想,這應該就是她一直在做的噩夢吧。”
被火焰包裹,在極度的痛苦中感受著窒息與死亡接踵而來,無法發出聲音,甚至說,在猛烈燃燒的建筑當中,發出了聲音,也得不到任何回應
她的父母沒有能從火災中幸存,只有她幸運地被長門秀臣救援了出來,在內心的深處,她是有些負疚的。
負疚自己得救了,負疚更多的人沒有獲救,負疚于父母可能經歷過的絕頂痛苦
這就是日向幸心中撕扯的來源,也是她二十年來無法忘懷的噩夢。
但是有了長門秀臣,一切就不同了。
“所以,她過去沒有生成殿堂,或者說,沒有產生足夠生成殿堂的心理創傷,是因為長門秀臣活著”聽出了唐澤的想法,宮野明美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是啊,所以這一切才是噩夢,而不是現實。她遇到了一個奮不顧身將她營救出來,又呵護了她很多年的救命恩人,也就是長門秀臣。”想到進入殿堂后的經歷,唐澤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當長門秀臣死去,無盡的噩夢就又來了,而且這次,還更加復雜。”
從長門秀臣的“遺言”當中,她同時經受了愛人死去,以及恩情虛假兩重打擊。
原來長門秀臣毫不惜身的援助與愛護,是由于他沒有能成功阻止火災,又不敢揭發真正的兇手,所帶來的愧疚與補償。
她確實為此感到憤怒,想要斥責然而這給了她支撐,讓她從灰暗的童年中感受到了溫暖和照料的人,卻又真的不在了。
“確實是個溫柔的人。”看著畫面當中無聲地張合嘴唇,在痛苦當中抽搐痙攣,卻沒有受到任何實質性傷害的家伙,淺井成實的目光幾近悲憫,“她在不斷幻想焚燒的痛苦,卻又在潛意識當中,希望火焰不會給任何人,帶來任何真正的傷害哪怕是最應該受到懲罰的兇手本人。”
“是啊”唐澤望著茫茫火場里的長門光明,吸了一口氣,“真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我們就這樣看著他滿地亂爬嗎”感慨比較少的諾亞,歪著頭凝視著屏幕上的家伙,有些抱怨地說,“煩死了,這個家伙滾的好快,鏡頭要追他好麻煩啊。”
“再讓他滾一會兒吧。”唐澤眼也不眨,果斷地說,“害死了那么多人,還有更多人,比如長門秀臣,因為這場災難受創,被影響終生沒讓他滾滿50輩子的時間,已經是一種獎賞了。”
最應該為他們這輕飄飄的討論感到憤怒的人,也就是長門光明,就算聽見了,也沒辦法做出任何感想。
日向幸這絕望的“阿鼻地獄”,不是用來懲戒任何人的,只是她自己的噩夢。
而在過去,會將她從噩夢中拉回來的人,已經不存在了。
正是潛意識理解這一點,所以在這個殿堂當中,如果一個人被火焰包圍,陷入了灼燒的debuff狀態,不經其他人解除,就會一直處在焚燒狀態下,一直感受到烈焰焚身之苦。
嚴格來說,這確實和下十八層地獄,應該是差不多的體驗。
長門光明在地上狼狽萬分地摸爬滾打,而在他自己的感官當中,他已經差不多快被燒完了。
他仿佛已經聽見了腦漿順著皸裂的頭骨,向外翻涌,因為煙塵而窒息的肺部,在裸露的火焰當中吐出細小的夾著血水的粉色泡沫
長門光明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有聽覺,為什么還有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