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部平次一邊喊著,一邊已經隱約明白過來倉庫為什么會突然被點燃。
他猜測,原本島袋君惠是打算在殺死黑江奈緒子之后,如他說的那樣假死,再用島袋彌琴的身份,繼續扮演神婆,守護這座島嶼。
會在計劃還沒有成功之際,突兀地選擇了縱火,并放棄了對自己身份的偽裝,平靜地坐在靈堂當中聽他們一步步逼近真相,就說明,有什么東西令她改變了計劃
是什么呢,是島上居民感慨的風涼話嗎,是那些暗藏私心的絮語,飄進了她的耳朵里,讓她對這座島徹底失望了嗎
果然,聽見他的這番勸解,島袋君惠轉回頭,默默看著努力向她走過來的幾個人。
“你們那么聰明,偵探,想必你已經知道我殺死她們的原因了吧。”黑發在狂風中亂舞著,島袋君惠直直站在巖堆的頂端,回答了他的喊話,“就因為三年前沒有抽到箭矢的怨恨,她們三個在喝醉之后,想要去倉庫偷箭,卻看見打扮成神婆的母親走了進去,于是產生了,想要試試她的不死之身是真是假的念頭”
她的視線飄向福山祿郎,看著他臉上的急切之色,露齒一笑。
有些東西,她過去裝作視而不見,她過去以為,已經走出了海島的自己,會在更廣闊的天地,謀求新的生機與出路。
然而無常的命運就是愛捉弄人,她兜兜轉轉,回到了,并且終生被困囚其中
事到如今,再因為不想接受父母安排的婚姻,想帶著她遠走高飛,不覺得已經遲了嗎
“我不覺得向她們復仇有什么錯,如果真說有錯的話,錯的也是明知我的母親已經命喪火海,卻還要裝聾作啞,美其名曰,陪我一起撐起儒艮祭的所有人。”重新轉回頭,望向由于黑沉沉的雨水,已經混沌一片分不清界線的海與天,島袋君惠張開了雙手,“我不是在尋求死亡,我只是想要完成我最后的報復”
“君惠小姐不要”
“君惠,君惠”
“我要殺死盲目無知,縱容了這些罪人的罪魁禍首美國神社的巫。”島袋君惠掛起笑容,一步踏了出去,“我要離開這座牢籠了。”
劇烈的風吹不進她的雙眼,狂吼的雨打不濕她的面容,在傾倒的一瞬間,感受到猛烈的失重感席卷而來,島袋君惠產生的第一個感覺,是放松。
真好啊,這就是自由的感覺嗎
哪怕看起來,她是如此的自暴自棄,如此極端,用死亡去泯滅那些人最后的一絲僥幸,掐滅這個島的未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此刻絕不是在下落,她是在從地獄,墜向天國。
島袋君惠閉上了眼睛。
“所以整半天,我們才是倒著的。”看著漩渦越來越擴大的中心,看著漩渦外落下的雨水,以及向著這處空洞跳下來的島袋君惠,唐澤短暫地無語了片刻。
雖然與月影島的高低倒置不完全相同,美國島更像是現實的島嶼與印象空間的底部相互貼合,完全鏡像,所以才會有那么高低錯落,深如海溝的海水,也不能否認這又是一個倒過來了的事實。
你們這幫子島主都挺喜歡倒著來的。
站在漩渦邊朝下俯視著的唐澤,又抬起頭,看著懸空在整個漩渦中央的人魚,瞄了一眼只剩最后一絲血皮的血條。
鎖血是吧,玩這招的。
正在他無語之間,突然他脖子上的圍巾自己動彈了一下,突兀地延伸了出去,朝著漩渦外越來越近的島袋君惠探了過去。
“喂干什么,這個可不能貪吃蛇啊”
唐澤嚇了一跳,伸手想要阻止圍巾觸碰到島袋君惠身上,剛抬起手,卻見圍巾牢牢纏住了島袋君惠的腰,伴隨著細微的碎裂聲,現實世界當中的島袋君惠,被徹底拽入了印象空間當中。
被突然的拉拽驚到了的島袋君惠睜開了眼睛,只來得及匆匆瞥了一眼用圍巾拖拽著自己的唐澤等人,視線就被下方的黑水人魚吸引了過去。
傷痕累累的,瀕死的人魚,從身上流淌下來的鮮血,源源不斷落入海水當中,即將徹底消逝于浪花的撫摸當中,徹底化作不潔的泡沫,以這血染就的大海,繼續供養其中的人。
難以自控的,她對上了那雙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