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考慮庫梅爾的性格,還是對方忙碌的日程表,他都是不可能有時間整天過來看護唐澤昭的以庫梅爾的疑心病,更不存在找護工過來整天照料的可能性。
從房間內的痕跡來看,被關在這的唐澤昭雖然不良于行,但明顯還是堅強地自己料理了自己的生活,堅強地存活下來了。
唐澤家的孩子,一如唐澤一川他們那樣,即便身處最深的地獄,也絕不會放棄自我的意志與希望,抓住每一絲空氣,每一點活下來的可能,努力而隱忍,不會為任何磨難摧折。
這些都沒什么問題,有問題的是庫梅爾。
回頭認真考慮對方的行動,他先是主動請纓,靠著自己的能力爭取到了殺害唐澤昭的任務,卻又莫名其妙心軟,不僅饒了對方一命,還絞盡腦汁把人救了下來,藏在安全屋里,甚至因為這個致命的破綻,遭到了波本的挾制
他這一通自相矛盾的操作,完全把自己置于了最尷尬也最危險的境地。
這真是
“你是偷偷找來這里的嗎”為自己倒完水的唐澤推著輪椅,將膝蓋上的餐盤放進了水槽下的洗碗機中,冷不丁地開口問。
貝爾摩德回過神,正想要回答,唐澤昭搖了搖頭,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我在問什么沒意義的話。你肯定是偷偷過來的,這里根本沒有其他人能找到,也根本出不去的。”
這句話的信息量不小,貝爾摩德眨了眨眼,看向被固定在他脖頸之間的鐵鏈,一時無言。
庫梅爾能放心把神智清醒的唐澤昭獨自關在這里,肯定是經過了一定的檢驗的。
這個過程,不能深思。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進來的,不過你的打算大概沒什么意義。”喝完水把水杯擱在了臺面上,唐澤又推動著輪椅,挪到了床邊,“我一無所有,也已經失去價值,除非你是來殺了我的,否則你最好是快點離開。這個屋子裝滿了監控,你已經暴露在他的視線里了,再不走,你未必有我這樣的好運氣。”
好運氣
這是個有趣的形容。
貝爾摩德看著唐澤昭熟練地卡住輪椅的轉動,拽住床邊的扶手,將自己從輪椅當中扯出來,然后借助床邊的板凳,一點點挪到床頭。
他的雙手因為受傷,已經無法像常人那樣活動自如,雙腿始終無力地垂落在一邊,看樣子,那場審訊給他造成的傷害,已經注定要令他永遠殘缺。
面對這樣天崩地裂一般的處境,這個同樣只有18歲的孩子,不僅活了下來,還學會了如何自理,甚至能不顯狼狽地拖動自己的身軀,把自己在床和輪椅之間挪動,也能自如地使用房間里的器物。
時常因為實驗的影響而陷入窘境的貝爾摩德很清楚,這究竟是多么困難的事情,這么一套看似簡單的動作,要經歷多少窘迫和不堪的時刻,要面對多少次無法操縱身體,摔倒在地,狼狽萬分地在地上爬行、拖動
能做到這一步的唐澤昭,其心性和能力都已超出了尋常人太多。
也是因此,貝爾摩德的心情更加復雜了。
他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孩子,是一個在可怖的災難中存活下來的孩子,已經足夠可憐可悲,可這份堅韌,他到現在都沒有被摧毀的人格,卻又讓她克制不住地回憶起唐澤夫婦的臉,回憶起一些令她指尖顫抖的恐怖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