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如何,你做的比我強得多,庫梅爾。”
站在宅子的玄關前,貝爾摩德扭過頭,看向雖然面帶微笑,但比起送她出門更像是來確認她不會有什么多余動作的庫梅爾,綻開一抹笑容。
“別告訴我,你在想一些諸如"我沒有徹底殺死唐澤昭,所以我與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有和緩的余地"……之類,毫無意義的東西。”唐澤環抱起胳膊,很不客氣地直接嘲諷。
“難道不是這樣嗎?他還活著,你所掠奪的一切依然存在歸還原主的可能性。”貝爾摩德挽起長發,將它再次塞回維修工的安全帽中,低下頭悶悶地說,“這可比我強得多。”
如她這樣的易容者,在組織當中扮演著的角色與庫梅爾總是相似的。
就像來自異國傳說中的畫皮鬼那般,雖然他們的易容面具不需要扒下別人的人皮,但實際上并無分別,被他們所頂替的人,連骨血都將被吮吸殆盡。
像是新出智明,如果不是fbi的介入先一步救下了他的性命,需要如此一個長期身份作為掩飾的她自己,難道會放過這個無辜的醫生嗎?
既然唐澤昭沒有真的死亡,那么所有的仇恨都尚有轉圜的余地,庫梅爾和那些孩子們之間的鴻溝不會拉大到徹底無法跨越。
這就已經比她的處境強太多了。
“你在想什么可笑的事情。”唐澤垂下眼睛,冷淡地說,“唐澤昭確實活下來了,但令他變成現在這樣的正是我。他已經幾乎不可能再站起來了,那些不可逆的傷痛將會伴隨他終生。我是個罪人,是造成悲劇的劊子手,這是無可動搖的事實。我從沒想過得到誰的原諒,我做這些,只是為了我自己。”
唐澤抬起眼睛淡淡瞥了貝爾摩德一眼。
他沒有使用美瞳,一雙激發出力量之后金燦燦的眼睛在諾亞模擬出的虛假光照下,呈現出一種極凌厲的光澤,看得貝爾摩德蜷起了手指。
“如果這就是你心慈手軟的原因,還是別心存僥幸了。兇手就是兇手,罪犯就是罪犯,搞不清自己站在哪里,那才是真的可悲,貝爾摩德。”
唐澤的鋒利語氣,是諷刺,是譏嘲,更是毫不留情地點破事實。
倘若他為自己捏造的虛假故事曾經真實發生過,一個在按滅受害者最后的生機之前突然良心發現的兇手,就能因為這一絲良知而得到寬恕嗎?
并不能,哪怕是站在法庭上,是否能構成減刑的條件,還要視具體情節而定。
將唐澤昭近乎凌遲了的庫梅爾,是不配談論仁慈與否的。
只是放過了雪莉的貝爾摩德亦然。
不論唐澤是否對貝爾摩德心生同情,是否在某個瞬間被她的情緒所觸動,這都是唐澤非常明確的基本立場,不會動搖。
“……我當然清楚。”貝爾摩德沒有被他鋒利的言辭所激怒,手指蜷縮片刻,繼續自然地整理起了衣裝。
她在庫梅爾身上看見了熟悉的影子,看見了過往的投射,所以她自然清楚,自己會落到什么樣的下場。
她只是心中存著一點期盼,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最后的期許……
也許庫梅爾這個孩子,不必走到她的地步。
想到地下室的門合上之前,拒絕向唐澤昭展示任何和善態度的庫梅爾,想到他毫不留情地將身體殘缺的少年拖拽在地上,冷眼看著對方狼狽掙扎的樣子,貝爾摩德閉了閉眼睛。
就當,她還心存幻想吧。
“他畢竟是你竭盡全力反抗命運的證明。可以的話……善待那個孩子一點,星川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