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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新的發現,原本兩個小時可以解決的清創變成了六個小時,瓦西里醫生像個雕刻師一樣一絲一縷地剔了六個小時腐肉。即使對于醫生來說,這也是一項很難熬的工作,等終于完成的時候,醫生都累得滿頭大汗。而熊一直在你的外套里,把所有的光亮都隔絕在外,也把所有的情緒隔絕在內。
剔除完腐肉,醫生用棉簽給熊的腿涂消炎藥膏,你看了看膏體,綠油油的,有股好聞的藥草清香味。涂藥看起來沒有清創那么痛,因為你感覺熊終于從那種絕望的緊繃中慢慢地放松了下來。熊的呼吸濕漉漉的,拂在你的手上,像一片輕輕的葉子。
醫生看出來你的擔心“涂藥不會痛了。這個藥膏有涼感,也有鎮痛的功效。”
這款藥膏你認識,之前你送一只被車撞到的小狗來這里,用的也是這一款,療效很好。
熊的創面太大了,一次就用完了三支。
看起來醫生說的沒錯,因為等涂完藥,再把最后一條紗布包上的時候,熊睡著了。熊緊緊蹙著的眉頭在睡眠中也不曾展開,長長的睫毛像密密的小扇子。
護士把熊推出檢查室,醫生去休息一會兒,而你去門口透透氣抽根煙。
現在已經過了寵物診所下班的時間,大廳只剩一個護士小姐姐還在前臺整理。
太陽完全離開了天空,城市巨獸走進不辨方向的茫茫夜色。
你在醫院門口抽了半根煙,一片胖胖的黃葉子在夜風中飄飄蕩蕩落在你的肩頭。你用手拈下葉子,忽然手機響了。
“喂干嘛”
“找你還錢呀,”朋友說,“你不會忘了吧”
“我沒忘,”你說,“轉到我abk銀行的卡里吧,我剛好要用呢。”
朋友叫歌莉婭,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你們就是鄰居,一直到讀中學和家里搬來南部之前,你們都是形影不離的朋友。
歌莉婭前陣子買了輛新車,找你借了兩萬,現在打算還給你。
歌莉婭這兩年心思很活絡,總是邀請你一起做點小生意。“工廠里擰螺絲沒有出路”“錢可不是這樣掙來的”,歌莉婭總是這么說。
但你對此沒什么想法,因為你一直對你的生活挺滿意的,也許是你不太有追求的緣故。
你的收入不算高,但也絕對稱不上低,你很喜歡工作內容,也很喜歡同事們有時候有點煩人,總體不壞,你可以五點下班,可以獲得社會的尊敬,可以在不省吃儉用的條件下維持在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平衡狀態。
但現不可以了。現在你要養熊。
“你上次說的,做買賣,有什么想法嗎”你問歌莉婭。
“可是上次我問你的時候,你還說你會一直做下去。”歌莉婭狐疑地問,“你那邊沒發生什么事吧”
“當然沒有,”你撥弄著手里的胖葉子說,“我只是想開了。擰螺絲確實沒什么前途。”
“很高興你終于想開了”朋友立刻興奮起來,“那你有什么喜歡的嗎”
“只要是誠實的工作都可以。”你老實地說。
歌莉婭問“那你那邊有什么資源沒有”
資源你能有什么資源呢你想來想去,唯一想到的就是你的院子后面那個廢棄的野山,那一小塊廢棄的山坡和住宅打包出售,后來一直廢棄至今。
“種果樹賣水果”你斟酌著說,“我們可以在我那個小山上種果樹。”
“你知道一棵果樹從成熟再到結果要等幾年嗎”歌莉婭說,“我們可都沒有種植經驗。等到種出來的果樹結果子的時候,我們都已經餓死了”
你想了想,好像確實不太靠譜。
“那你有什么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