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無名聽到這話,也沒急著回答。
他雙手疊放在小腹前,沉默了好一會,似是在組織語言,也好似在想到底該怎么回答門門怪的這個問題。
“確實,當初那幾個六流食谷者喚我真名的時候,我的確能肉身過去斬殺那中九流下來的偷渡者,但是”
丘無名說著話鋒一轉,人也跟著轉身,扭頭看向了門門怪,他一臉正色地說道“我能殺死她,我就要殺嗎”
“你興許會說,我不殺她,她就會殺死許多無辜的城民百姓,但是那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丘無名雙手一攤,失笑道。
坐在這神巫塔上,他毫無顧忌地伸手指向天際,道“祂們盤坐虛空,肆無忌憚地收割世間血肉。”
“縱使我們整個下九流世界的百姓都死個干凈,祂們也有把握,在不到百年的光陰歲月里,讓一切都恢復如初。”
說完他自顧搖頭,“這世間活著就是一場最大的玩笑,我經不起這樣的玩笑,所以死便死罷,我只想晉升一流,然后去中九流的世界再好好活一次。”
門門怪就這么聽著,也沒急著說話,直到確定丘無名沒什么話說了,他才說道“不愧是丘城主,眼光的獨到之處實屬天下第一。”
丘無名聽到這陰陽話,毫無顧忌地嗤笑道“想說我是邪祟就說,但是門大將軍大哥就別說二哥了。”
“呵呵。”
門門怪報之以微笑,旋即起身,一步跨出身前便是出現了一道門戶。
他消失不見。
對于他的離開,丘無名也不驚訝,更沒什么起身相送。
他自顧坐在原位,手指輕輕敲打著膝蓋,吟哦道“搖影曳落三秋,彼時楓葉今何在”
“今何在現在。”
“什么就現在”
方節聽完周絮的言語,眼神震驚。
因為周絮剛剛告訴他,河母復蘇了,還就是現在,本來以方節和白珺的推算,離河母真正復蘇的日子,起碼還有半個月時間的。
“可怎么會是現在”
“不清楚。”
周絮臉色同樣很難看,“據虎岳所說,應該是這搖影河的上有突然飄來了許多尸體,是黑狗的尸體,而且都沒放血,所以陽氣都極為濃郁,從而將這河母提前驚醒了。”
“該死,虎岳這廝就不能提前把那些尸體打撈上岸嗎”
方節低聲罵道。
但話雖如此說,他也知道,這事真怪不得虎岳。
因為自從河母開始有復蘇的征兆以來,整條搖影河就徹底失去了掌控。
哪怕是流經手巫城的這一截,按理來說,這段水運也是應該收到虎岳的鉗制的。
但是可惜,并沒有。
用山水神祇的那套話來說,就是這搖影河只能有一尊正神,那就是搖影河的河母,再沒其他。
哪怕在一旁安坐都不行。
“聯系虎岳了沒,一切按我們先前商議的流程進行,先把城內的百姓轉移到枯月山的那些洞窟里邊。”
方節語速飛快地說道“朱業已經提前安排好了吧,那群幸運兒以及七流以下的食谷者都會過去。”
“事先我們也已經在那邊準備好了足夠的糧食以及各種用品,足夠他們在那邊生活一個月了,若是一個月我們還解決不了河母那他們還有沒有的吃都一樣了。”
說完,方節便是雙目無神地看著屋頂的房梁。
他所說的這些,是他們幾人這些天推演了無數次的結果,他也在心中默默盤算了無數次。
可事到臨頭,他還是覺得,肩頭沉重無比。
這畢竟是整個手巫城的百姓,數以萬計的生命一下全抗在了他的肩頭,說沒壓力,那是不可能的。
若是李哥在就好了。
方節心中如是想道。
但他能想,卻不能這么說,誰都可以這么說,此刻就他不能。
周絮也知道方節這段時間是怎么過來的,所以看著他此刻的神情,也并不驚訝,只是平靜地說道“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了。”
“虎岳帶領著其他低階食谷者已經在轉移百姓了,白珺和朱業則是已經去了南邊的城頭。”
方節聽完,擦了把臉,又深呼吸一口,強行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