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而易見的是,循環者死了。
金色的碎塊在眾人面前堆砌成三百丈的高山,趙海洋用生命換來的金色大爆炸,同樣也帶走了謝治的生命。
但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禁懷疑“謝治,真的死了嗎”
那個叱咤風云的循環者,那個將整個巨大月亮世界攪得天翻地覆、將整個世界玩弄在自己手心里的魔頭,真的再也不會復活了只憑趙海洋一個人的力量
還是說他又只是像之前幾次、幾十次、乃至無數循環中的幾萬次那樣,只是短暫的失敗,最終仍將卷土重來
蘇諾不知道,或者說,在場的所有調停者,都不知道。
在過去的二十年間,從天庭還是調解法庭的舊世界,到新世界的浮世十二年,調停員們從知曉這天地間有一位循環者開始,就一直致力于參與對循環者的圍獵,但直到龍城天帝最終將謝治封印于北海,開啟名為浮世的新紀元,調解法庭針對謝治的二十七次圍獵,沒有一次是成功的。
謝治就好像開啟了上帝模式一樣,他總能第一時間知道圍獵方接下來的謀劃是什么樣的,即使十二名調停員傾巢而出,他依舊可以提前一個身位脫離圍殺,甚至于,他還會在離開之前留下嘲諷的訊息,嘲諷調停員們的無能。
而即使調停員們有幸在謝治離開圍獵范圍之前捉到他,便能夠親身感受到來自循環者暴風驟雨一般的壓迫力,除了戰斗特化的武神趙海洋能夠與他稍微過上兩招,其他超人,在他的手下幾乎走不過兩個回合,哪怕是如今已成為天帝的趙龍城。
蘇諾有幸感受過那種壓倒性的威力,只是一個對視,自己就仿佛孤身一人置身于上萬米深的深海,四面八方都是無窮無盡的絕望,而那種絕望甚至不足循環者全部情緒能量的百分之一。
蘇諾完全想象不出任何一種能夠戰勝循環者的辦法,而事實也正是如此那是蘇諾的第一萬兩千六百次死亡,那次死亡后,蘇諾從生死交界的虛無迷宮里復活,花了整整三個星期。
所以,謝治真的死了嗎
令蘇諾驚懼的問題又一次盤旋在他的腦海,這讓他不禁想起了同行的清虛道長。
清虛道長是所有調停員里對圍獵活動抱有最大消極態度的調停員。
他不止一次地告訴其他調停者循環者是殺不死的。
“即使我們真的能短暫地殺死調停者,我們殺死的,也只不過是循環者在這次循環里的一次投影,循環者之所以恐怖,其真正恐怖的地方也就在這里,他近乎全知全能,近乎無法被任何人戰勝,而即便你戰勝了他,即便你殺死了他,在殺死他的那一刻,在他成為尸體的那一刻,這條循環者能夠被殺死的時間線也就迎來了終末,而后對我們而言,時間又來到了我們遭遇他之前。”
蘇諾轉過頭,看向同行的清虛道長,卻發現此刻清虛道長面色發白,冷汗涔涔,儼然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仿佛他正在直面一場足以擊垮超人心智的絕望。
蘇諾走上前去,扶穩清虛道長“清虛,你還好嗎”
但回應他的卻是緊緊抓住他胳膊的雙手,和近乎刺進他血肉里的、來自清虛道長的指甲
“趙海洋殺死了循環者趙海洋殺死了循環者趙海洋他怎么敢殺死循環者”
“整個天庭的分布式循環功能能夠生效的唯一原因,就是謝治還活著,他怎么敢殺死循環者”
“我們都會死的蘇諾這一次我們都會死的我感受到了體內循環力量的流失了循環的權柄正在向謝治的遺體聚集并且越來越快”
“等到所有分散的權柄全部聚合到那座肉山上,新一輪循環就會開啟,整個世界都會重置而世界重置之后謝治第一件要做的事情,絕對是把我們當中的所有人都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抹殺”
蘇諾聞言心頭也是一震,但比起清虛言語里的對趙海洋的憤怒與失望,他更能感受到的,是那些憤怒與失望背后的、名為無能為力的恐懼。
是啊,循環的權柄正在從每個調停員體內流失,當蘇諾集中精神力,也能夠看見,天空中那些流動著的“氣”,正從四面八方吹拂而來,而中心點,正是那座金色的肉山。
“咚”
蘇諾聽見了一聲沉悶的巨響,那聲響,聽著像從密閉容器里傳來的鼓聲,又像是沉悶的心跳。
那心跳聲正是從面前的金色肉山里傳來的
而就在這一聲心跳之后,四面八方向著中心點流動的循環之氣,流速陡然增大了起來,調停員們感受到身邊刮起了狂風,那狂風并非從某個方向襲來的,而是從任何一個方向朝著中心點席卷的狂潮,一時間,海面上激起千層浪,在那金色的肉山周圍,百丈的海浪將肉山團團包圍向內擠壓
“循環權柄回歸了這才僅僅過去了不到一分鐘”
蘇諾心頭大震,來自清虛道長絕望的預言正在迅速地變為現實,但即使自己已經在這十二年間成長到了第五步,卻依舊什么也做不到,面對眼前的巨變,自己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接受而已。
“咚”
又是一聲巨響,這一聲,比先前的還要洪亮,仿佛那顆之前發出沉悶聲響的心臟就要從金色肉山里跳躍而出
而四面八方朝著金色肉山席卷而去的,在這一聲巨響發出之后,便不止有無色無聲的氣,還有云朵、天空、海面、甚至天邊的那輪巨大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