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霞峰洞府靈脈所凝成的一方清潭中,一位蓬頭厲齒,形體宛如骷髏的老者正盤膝坐于水面上一動不動,此地正滾滾靈氣朝其涌來。
大半個時辰過后,這位老者已是龐眉皓發,恢復了正常模樣。
此人緩緩睜開雙眼,眸色滄桑地看著譚邊一位纖衣束素的少女,緩聲笑道“小秋蟬,你來了”
“老祖宗,您老人家還笑得出來,剛才都快熬不過去了要是這一口氣沒緩過來,那可如何是好”冷秋蟬語氣極為關切,又帶著一絲恐懼,生怕她冷家老祖宗就此坐化。
“唉,老夫要不是放心不下你這小娃兒,早就不這般強撐了,徒添痛苦罷了。”陽風真人嘆聲說道,而后緩緩站了起來,雙腳離水面寸許,飄然落在了譚邊卵石路上。
“都怪我們這些做后輩的不爭氣。”冷秋蟬急忙走過來攙扶。
“你這娃兒這才多大,怪也怪不到你頭上。說到底是我冷家氣運不夠,自老夫結丹后,在這六七百年的茫茫歲月當中,你祖父、高祖、烈祖還有遠祖,也就是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先后隕于金丹雷劫之下尸骨無存。老夫經歷過太過的悲歡離合了,本以為早已都看開了,卻不料在這將死之際,我冷家又出了你這個異靈根的孩子,只是為何你這體質卻是青鸞靈體啊,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陽風真人在女修的攙扶下,緩緩地坐在了路邊的石墩上。
聞言,冷秋蟬長長地嘆了一聲,猶豫地說道“老祖宗,您喚我來所為何事半個月前,王世東三位師兄忽然暴斃,以至于莊中上下人心浮動。這事情到底何人所為,我這邊可還沒查清楚”
“那你這半個月來到底查到了什么,理出了什么頭緒”陽風真人有氣無力地問道。
“只查到了三位師兄最后是受了陳復邀請去靈隱城,不過我喚他過來,這老家伙卻百般推脫,一點也沒有將我放在眼中”冷秋蟬怒色道。
“他又何為要將你放在眼中此人既沒有多少壽元,又沒有半個后人弟子,早已是沒有半點顧慮了。”陽風真人緩聲說道。
“他這般不配合,那三位師兄豈不是白死了”冷秋蟬蛾眉微蹙。
一聽此話,陽風真人沒有半點怒意,反而極為澹漠地說道“王世東、江濤酒、李存玉三人本就腦后反骨,若不是老夫如今實在無法出手,早就將他們扒皮抽骨,將其魂魄為燈油,生受百年烈火焚魂之刑,如今他們招惹強敵而死,也算是便宜他們了。”
說著,這位老者劇烈地咳嗽了起來,上氣不接下氣。
冷秋蟬趕緊輕拍著對方后背,緩聲說道“別生氣了,這三人既然死不足惜,但是碧霞莊終究是您創下的基業,要不然就向無念寺求援吧。”
“秋蟬,你還年輕,天底下就從沒有白得的東西,有得必有失,無念寺那些修士從上到下是什么樣的人,老夫最是清楚了,這與虎謀皮者從來就沒有一個落得個好下場的。”陽風真人神色冷冽,但看著身邊的這位族中后輩,眼中卻又閃過了一絲可惜之色。
繼而他嘆了一聲,一副落寞地說道
“況且無念寺世言和世覺這兩個老禿驢盯上的可不止這碧霞莊,還有你啊他們為了各自族中后輩子弟是不會放過你這個青鸞之體的女修,老夫也不是沒有想過將你暗中送出去,可是沒法子啊只要我一離開碧霞莊,這兩人必會忍不住出手。這些年來,老夫精力不濟疏于管理全莊上下,也不知有多少弟子被暗中收買了,一旦將你所托非人,那更是害了你。”
“不過是一死而已”冷秋蟬苦笑了一聲。
話語一落,陽風真人頓時從石墩上一屁股蹦了起來,狠狠地在其腦殼上敲了一下。
“痛”冷秋蟬捂著頭,蹲在了地上。
“知道痛就對了,老夫以前是這樣子教你的嗎這人好死還不如賴活著,只要不死總有機會翻身,本來老夫試一試,看你能不能爭一口氣,不想竟然這般輕生眼下老夫還有一口氣在,他們不愿與我生死相向,就想等著我老死在洞府之中,不過老夫豈能如他們的意,等下便送你走”陽風真人忽然中氣十足地喊道。
“老祖宗您剛才還不是說沒法子嗎”冷秋蟬詫異地問道。
“你還有臉說老夫這些年本來還想著以莊子如此復雜的局勢下,你多多少少也能得到些歷練,見識下什么叫做人心險惡,可是你反倒是被那些狗東西牽著鼻子走,陳復不來你難不成不會派人將其拘押過來。要不是這些人還顧忌著老夫,早就把你賣了。不過現在也沒有多少時間了,趁著這一兩年我還能全力一搏,早點把你的后路安排妥當,要不然就晚了,就晚了,你明白嗎”陽風真人在其頭上又敲了好幾下。
只聽到冬冬的清脆響聲,在洞府中的山壁上回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