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澤,今天老聞叫我過來,就是為了給這筆錢做個見證,來的路上,我們幾個廠領導也商量了一下,之前鑫發廠始終沒有賣掉,是因為你爸這個人,骨頭太硬了,但是他現在病倒了,也管不了這么多事了,這廠子,咱們賣了吧!這樣一來,你就有錢還債了。”郭盛背對著張文澤,聲音低沉,完全看不見表情的開口道。
“郭叔……”張文澤再次一愣,因為再次之前,他始終都是把鑫發廠這些員工當做自己的阻礙的,而且張文澤從來就沒想過,在這種時刻,真正拉了他一把的,居然是這些從來不被自己放在眼里,甚至有些輕蔑的社會最底層。
“這事就這么定了吧,現在這個節骨眼上,把廠子賣了,是最好的時機,而且廠里的工人們,也都表態了,大家都沒有怨言。”郭盛摸著張明玉冰涼的手掌:“老張為廠子里奮斗了半輩子,大家感激他,也心疼他。”
張文澤聽見這話,徹底沉默了下去,原本在他看來,張明玉所守護的鑫發廠職工,只不過是一個個數字而已,但是直到這一刻,他終于能夠理解了張明玉的執念。
他的固執,源于全場二百多個職工,精確到每一個數字之后,都是老聞這種年過半百,有情有義,活生生的人,他們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家庭的脊梁。
“行了,該說的話,我們都跟你說完了,你抽個時間,跟聚鼎公司的人聯系吧,實話實說,他們給的價格不低了,需要我簽字的時候,你給我打個電話,我會配合你。”郭盛語罷,從床上起身:“老聞,咱倆走吧。”
“郭叔,我有幾句話,想單獨問你。”張文澤猶豫片刻,向郭盛開口。
“老郭,我去樓下等你。”老聞聽見這話,主動離去。
“郭叔,其實今天聚鼎公司的人已經找過我了,他們跟我說,你是長錦的人,他們還說,我負債的資料,是長錦送來的,這話,是真的嗎?”張文澤盯著郭盛的眼睛,十分認真的問了一句。
“文澤,你還沒看明白嗎,其實今天那份資料,究竟是誰送來的,根本就不重要,因為這些社會混子,想收拾咱們這種踏踏實實過日子的老百姓,手段太多了,你要是真有心的話,就等把債還完之后,好好孝敬你爸吧!論做生意,你爸不是一把好手,但是論做人,這世上,沒人及得上他!”郭盛并沒有回答張文澤的問題,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轉身離開。
空曠的病房內,再次剩下了張明玉父子二人。
張文澤站在床邊,盯著呼吸微弱的張明玉,沉默了接近五分鐘,最終撥通了妻子的電話號碼:“還債的事,我已經解決了,你幫我聯系一下咱們在國內有合作的醫療公司,我想租一架專機,把爸送到澳洲去治療,從今往后,我給他養老,就不讓他再回國了。”
……
七十二小時后,張明玉宣布脫離危險期,但是因為腦溢血后遺癥的緣故,導致了半身不遂,而且神志不清,已經有了明顯的老年癡呆癥狀。
張明玉的一生,都在為鑫發廠工人們的生計奮斗著,而在他人生最后的階段,也是鑫發廠的工人們伸出援手,幫張文澤完成了在良心和道德上的一次救贖。
在張明玉脫險的當天,張文澤以法定代理人的身份,召開了出售鑫發廠的股東會議,取得全票通過,隨后與楊東簽署協議,將鑫發廠劃歸到了聚鼎公司名下。
當天下午,張明玉被抬上救護車,準備送往北j乘坐醫療專機,前往澳洲接受后續治療。
同一時刻,鑫發廠摘牌,滿帶歲月滄桑的院墻上,被噴涂了一個鮮紅的“拆”字。
對于無比倔強,一心想要守住鑫發廠的張明玉來說,落下一個癡呆的結局,沒有親眼看見這一幕,或許,算是一種幸運。
至此,經過一個半月的時間,聚鼎公司公司以鯨吞之勢,在蘭江村項目之后,再一次的吞并了西崗旅游開發項目的全部土地,再次將資產進行了拔高。
……
次日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