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江說著,有些委屈。
他摸了摸自己通紅的耳朵,“我先前同舅父說了隨顧親事查案之事,氣得他直接將我耳朵擰了兩圈兒,現在火燒火辣的,像是要炸開一般”
“小老兒瘦干瘦干瞧著像根燒火棍,動起手吭哧吭哧瘋狂塞狼牙棒”
“我從前在軍中,那都是急先鋒。軍令如山,讓打哪里便打哪里。父親在,就聽父親的;父親不在,就聽哥哥的;哥哥還不在,便聽紅英”
提到馬紅英,吳江的聲音小了幾分。
“來了汴京,在這開封府里,我聽舅父同老仵作的;出門查案,你在聽你的,顧親事在聽顧親事的”
“你說說看,我生那腦子有何用左右我再怎么擠,我那腦漿子用酒盅裝,比不得你們用缸裝的。”
吳江叨叨地說著,抓起了一把串好的板栗,在已經冷了的糖鍋子里混亂的攪和了幾下,嘿嘿一笑,“我拿著與陳大師去,那可是能做弩機的猛人,若擱從前在軍中,我是要喊爺爺給他喂飯的弩機啊那可是弩機”
吳江說著,像是腳下踩了風火輪一般,朝外沖去。
“紅英是怎么死的雁門關一戰發生了什么事吳江你不是三歲稚童,還要這樣鬧到什么時候”
“你怎么會沒有腦子七歲的時候,你嘴饞偷吃了我阿娘的阿膠糕流鼻血的時候,可是十分聰明的說是我揍的。九歲的時候你偷喝了關御史僅剩的一壇子酒怕他發現,可是往里頭撒了尿”
“吳將軍鐵面無私,你同紅英入軍中都是從小兵做起。紅英是女郎,被分去做火頭軍,氣得她連寫三封信大罵誰說女子不如男你被分做斥候,三入敵營全身而退”
“你寫給分析軍情的信,比孔夫子開宗立派的儒家經集都厚”
“你忘記當年我們四人一起發誓,要做這大雍頂天立地的脊梁嗎”
韓時宴的話越發的尖銳,蹲在墻角根兒顧甚微聽得,都忍住了不去揪地上的草。
韓時宴的問的話,正是她想要問的。
吳江身為一個推官,在去尋找褚良辰的過程當中,委實是過于離譜了。
很難想象,一個在軍營中摸爬滾打這么多年的人,對于官場,對于最底層的百姓們一無所知
要知道軍中大多數的人,都是像褚良辰那樣平凡的人。
他說著,語氣中帶了幾分嘲諷,“還是說,小吳將軍你覺得這汴京城里的受害者,不值得你動動你那豆腐腦一般的腦子,配不上你正眼看他們一眼”
“你現在已經離開了戰場,不是小吳將軍,而是開封府吳推官了”
“那些死去的人,都看著你,等著你替他們查明真相,伸張正義這件事,同在戰場上奮勇殺敵,一樣的重要,你明白嗎”
吳江沉默了許久,他僵硬地背對著韓時宴,一步也沒有挪動。
他手用力的拽著,將那一把串著糖栗子的竹簽兒都掰斷了去,糖裹栗子掉在了地上,滾了一地的灰。
韓時宴靜靜地等待著,亦是沒有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