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雪青把手機遞到了頭發花白的老人手中,駱寶香朝張雪青道了聲謝,低頭看向屏幕,“在宿舍休息呢”
“去面試了個兼職,剛回宿舍,”駱京書說,“我媽呢”
駱寶香翻了個白眼,將手機舉起來,調成后視鏡頭,讓駱京書看見了不遠處在草坪上和幾個病人打鬧的駱怡。
駱怡腦后的辮子甩來甩去,她被精神病摧殘多年,頭發一根沒少,臉上連皺紋都沒多多少,眼睛依舊還跟少女時期一樣烏黑發亮。
她擁有一張上帝垂憐過的臉。
但上帝不曾垂憐過駱怡的其他,她甚至因為這張臉,人生變得更加悲慘。
“我把醫院的賬清了,后面的一段時間應該不會再被催賬了。”駱京書跟外婆說道,“我等會再給您轉幾百塊錢,天氣熱,你們買幾身涼快點的衣服穿。”
駱寶香“不用不用,你上回給我的生活費都還沒用完,我上個星期已經給小滿小園買了兩身入夏的衣服,你就別操心了,專心上課,我有空去隔壁鄰居家里幫忙串珠子,每天也能有個百來塊,你就別”
“外婆,我說了多少次了,不需要你去打零工,”駱京書嘆了口氣,“你一天的薪水我一個小時就掙回來了,你把自己身體弄垮了你是想逼死我嗎”他聲音輕輕的,一點埋怨都聽不見,有的只有無奈和平靜。
掛斷視頻,駱京書在桌子上趴下。
他小時候想成大明星,他喜歡演戲,喜歡掌聲,喜歡站在舞臺上,后來親眼看見母親隕落,他害怕了,他就想讀個普普通通的專業,做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
直到母親又生下一對雙胞胎,親生父親不知所蹤,生下雙胞胎沒多久,駱怡瘋了。
雙胞胎本來要被送去福利院,即便他們去看過福利院的條件,算不上好。
但駱家只有一個年邁的外婆和一個剛上初中的駱京書,他們照顧不了一個患有精神病的成年人再加兩個嗷嗷待哺的嬰兒。
送走那天,駱怡發瘋不讓送,兩個尚在襁褓的孩子也哭,外婆躲在房間悄悄抹淚。
駱京書抱著弟弟妹妹跑下樓,不顧在身后尖叫的駱怡,想著把他們丟在路邊算了,總有人會撿。
但他心軟了。
他抱著他們回了家,還給他們起了名字駱京滿,駱京圓。
駱京書希望他們一家人的人生能夠圓圓滿滿,即使希望渺茫。
“我洗好了”何風雪抱著臟衣服出來,他擦過頭發,一甩腦袋,水還是四處飛。
駱京書直起上身,他揉了揉眼睛,踢開椅子站起來。
“撐衣桿我放外面了。”何風雪彎腰猛吸了一口檸檬水。
“好。”駱京書嗓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何風雪沒聽出來異常,就是在蓋著毛巾繼續擦頭發的時候,不小心瞥見駱京書袖子上濕了一大塊。
他心底咯噔一下,不會是他把水甩駱京書衣服上了吧甩那么大一灘
打開花灑,水管中殘留的熱水從花灑中噴射而下,打在駱京書的臉上,水流沿著他的額頭、鼻梁、唇峰與下巴潺潺淌下。
水管里的熱水流盡,逐漸變涼,后面才又慢慢升溫。期間,駱京書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他要掙很多錢,不擇手段的。駱京書閉著眼。
叫一聲老公算什么,走投無路了,他還能求著陸約上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