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后,林淵仍然記得那個下午天下著蒙蒙細雨,一個女生蹲在墻邊,穿著白色的t恤,上面沾滿了凌亂的油彩。
看著倒是挺有藝術氣息,卻明顯不是女生的自作主張。她似乎被人欺負過,頭發凌亂,臉上也沾著油彩漬,顯得十分狼狽。
可女生沒有哭鬧,甚至連悲傷的表情也沒有露出。她只是用筆刷沾著所剩不多的顏料,一筆一劃認真在墻上描繪著什么。
雨越下越大,她落筆的速度也越來越快,似乎將所有的情緒都融入了這場雨、這幅壁畫中。就像是被欺負后,獨自躲到角落舔舐傷口的小狗。直到學校中所有人都走干凈,徹底將她遺忘在這一隅角落,才敢將脆弱的自己小心翼翼拾起,踏著風雨孤獨地走回家。
林淵隔著走道遠遠地看了一會兒,趕來的司機便用一把撐開的黑傘打斷了他的視線。
可林淵并不是很想回去。那個家冷冰冰,空蕩蕩的,偌大的屋子只有他一個人,抱著靠枕坐在沙發,品嘗著從天黑等到天亮的滋味。
有那么一瞬間,林淵忽然覺得,這個躲在角落的女生能夠懂得他的孤獨。
雖然很久之后林淵才意識到,那只不過是他年少輕狂多愁善感時那顆青春疼痛文學的心在作祟。
于芷也的確是被人欺負,只是卻并沒有躲在角落獨自舔舐傷口,她干凈利落地告了老師。之所以留在那里畫畫,也并非是想要避開其他學生。美術班的王老師替她找了個活兒,畫完壁畫就能拿到一千兩百塊錢。
但沉溺于青春疼痛文學無法自拔的林淵并不能透過現象看本質。本已經隨著司機回到車邊的林淵突然像發了瘋似的,躲過傘便一路跑回了學校,在于芷茫然的眼神中,故作瀟灑地將傘扔在了她的面前,又頂著雨跑了回去,帶著一顆暢快無比的心。
“好久不見,林淵。”眼前的少女笑容恬靜,聲音如水一般溫柔,像一朵盛開的雪蓮花“距離我們上一次見面還是一百八十五年前。”
一百八十五
林淵被這突如其來的大數字噎得一時失語。
不愧是異世界,壽命輕輕松松就超過了人類的極限。
不過,雖然他從一開始就奔著“認親”的想法與于芷見面,也早就做好了于芷是災厄女神的準備。但林淵想得很簡單都是同學,又都是地球來的,在陌生世界碰到同鄉,哪怕有身份的差距,應該也很容易就能混熟了。
可直到“一百八十五”這個具體的數字被報出,林淵才真正意識到他和于芷之間已經隔著一層厚厚的壁壘。
不僅僅是年齡,更多的來自力量,來自身份。
是同鄉又怎么了現在的他不過是教會收養的孤兒,十二歲的毛頭小子。哪怕帶他來災厄圣殿的騎士說過他有魔法天賦,可再怎么有天賦,也始終無法與神相提并論。
于芷災厄女神殿下真的會愿意接納我么
林淵忽然深深地不安起來,原本中氣十足的生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好幾十分貝,他期期艾艾地看著于芷“你還記得我呀”
于芷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小心思,所有的窘迫不安,可她的笑容還是那么親和恬淡。
面對林淵的詢問,她輕輕點了點頭“高一有一天我正在畫畫,有個傻小子突然在我面前扔了把傘。不等我叫住他,自顧自就往雨里沖去了。”
林淵一愣,隨即驀然瞪大眼睛。
于芷她還記得她居然還能記得
這是他和于芷的第一次見面,連名字也沒有交換,從此直到高二分班再沒有任何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