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準活了一千多年,又以怨氣供養的陰魂存在了幾千年,如今卻被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困于股掌之間。
他自以為舍棄了那拖累的皮囊,卻依舊被一個孩子困住了。
一個千瘡百孔的皮囊,和一個天生不足的軀體,一對一不過五五開,一開始誰都在故意拖延時間,殘破的身軀只能緩慢調動力量,等待對撞的時候,無論誰輸誰贏都帶了一點運氣在,誰也不知道誰調動的力量更多,誰的狀態更差。
可舍棄皮囊之后,千年的陰魂對一個十幾歲的生魂,卻依舊棋差三招。
林渡早就先了他幾手。
陣法可分內陣與外陣,外陣在外,借用地理位置和陣法材料施于外界,為常規陣法,內陣是布在人身上的陣法。
林渡以身為陣,連通村外的金剛墻,借了金剛墻大半的基礎陣型,等到和戚準見面之后確定了最后一筆方位,劃下最后一筆,內外相交,她即是陣心。
這內陣雖然靈巧機變,但尋常陣法師不會用,一是變數太多,不能算無遺策,二是稍有不慎必定反噬自身。
戚準沒想到自己招惹了個太過聰明還會偽裝的瘋子。
如果這時候還不知道自己被釣魚了,戚準就實在枉為人一回了。
“你是從什么時候發現不對的”
“囚徒沒有提問的權力。”林渡好整以暇地再度將陣紋下壓了一寸,聲音落在戚準耳中宛若黑夜低語的惡魔。
“但作為獎賞,我可以告訴你,是邵緋告訴我們不對的。”
黑影先是詫異一顫,脫口而出一句,“不可能。”
林渡跟著問道,“怎么不可能你沒發現嗎就是她引我們來看你的呀。”
“但她分明”戚準被金剛陣紋壓迫得聲音都像是壓扁了一般擠出來了粗糙的音節。
“在幫你解圍迫不得已你覺得那是在幫你解圍嗎那不是在讓我們起疑嗎戚準,蠱師這東西,想要控制一個人的確很容易,可人心是多么復雜的東西,你不是最清楚嗎”
林渡嗤笑出聲,“現在回答我的第二個問題,那頭虎妖的幼崽在哪”
“什么幼崽”
林渡一怔,接著瞇起了眼睛,“邵緋和你都沒遇見過虎妖嗎”
到了這種程度,戚準實在沒有必要裝蒜,陰魂被困,就算他不老實說,林渡也有的是辦法強行搜魂,只不過千年的陰魂要搜需要費些功夫而已,對她的神識來說也不友好,會受到一些怨氣侵擾。
那就怪了。
還能憑空丟了個老虎崽子
“沒有,邵緋好像跟我說過,你們今天打了個虎妖。”
林渡微微蹙起眉心,來不及細細思索,“最后一個問題,你是誰真名是何,借了誰的軀體,又為什么,會和邵緋混為同門”
戚準卻沒有再說話,甚至破罐子破摔將自己團成了一團泥濘的黑霧團,怨氣森森。
林渡卻煩了,她讓陣紋強行下壓,直將那人壓到了地面之上一尺,垂眸睥睨著那團東西,“我問你話是給你面子,你覺得我就不會搜魂了”
“你要知道千年養出來的怨氣,你沾染上,會變成什么樣子你會做出比我更偏激百倍的事,今日我栽在你手里,不過是我尚未能夠找到合適的身軀你以為”
林渡回道,“你以為我怕嗎”
“我今日便讓你知道,什么叫,人比鬼更可怕。”
她面無表情地將神識傾瀉而出,陣紋將那陰魂禁錮得動彈不能,只能任由林渡的神識探入。
少年的瞳色深若濃墨,黑的驚人,她冷冷淡淡地機械動作,像是從前不帶任何情緒地剖開臺面上固定好的實驗兔子和白鼠,取出她需要的內臟,接著稱重,研磨,操作,計算。
戚準只感受到了一股極冷的寒意,那感覺讓他誤以為自己回到了自己那殘破的軀殼內,受著那該死的烏雪青蛇的寒毒。
那毒可真冷啊,他的血肉之軀是紅柳枝所化,嗜陰嗜怨,可依舊被那毒凍得渾身骨頭都疼,甚至有種自己要被凍死的錯覺。
他不會死的,他怎么能死呢
只需要一點血肉,最好是修士的血肉,紅柳枝就會修復這具軀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