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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的天空很藍,白云叆叇無常。綠樹青山、石階埂土,皆被染上一種絢爛的光華。在苗女夢蝶的眼中,這一日就是如此特殊。或許是源于她眸中止不住的淚,才使她眼中所見皆不同以往。她知道走完這最后的一段崎嶇過后,便要與身旁那位憨憨傻傻的和尚分道揚鑣,故心生不舍。
此次一別,或是三年、五年、十年,甚至更久,方能再次相見思緒至此,夢蝶便淚如泉涌,無論如何用手抹,用絹拭,也擋不住那股來自內心深處的哽咽。無數次欲失聲慟哭,卻又無數次將這股欲望化為更為濃烈的熱淚,只為了不讓對方發覺自己的悲傷后,緊蹙著眉頭離開。兩人就這樣你不言我不語,看似風平浪靜地一路走下了清涼寺。
及到山下的林間小道,二人尋得一處清泉暫作歇息。泉水來自山上的無數細涓,故清冽無比。覺心和尚脫去鞋子、撩起褲腳,走到泉眼處洗了把臉,還讓腰間盛水的竹型器具從泉眼處注滿了水,大飲了一口。夢蝶則坐在一旁的樹蔭下,呆呆地望著他,手里輕搖著那支特殊的禪杖,任由佛鈴隨風作響,好生悅耳。
少傾,覺心踏著濕漉漉的腳步,回到那禪杖身邊。面上的水氣、汗氣騰騰,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異味。但他仍是毫無顧忌地坐到夢蝶旁邊,而夢蝶則更是近乎貼著他,將身子又向覺心移了少許。這樣輕微而自然的動作,想必是在往時的漂泊日子里養成的小習慣。
“啊總覺得現在身體與思緒都清明了許多在得到玄清大師的認可與指點后,小僧終于不必整日逃避過往的錯誤了。”覺心從夢蝶手里拿回“伏魔杖”,感慨道“特別是在知曉自己的使命過后,一種莫名的歸屬感油然而生。可能小僧生來便是要完成這件事斬妖除魔,普度眾生。”
夢蝶摘下面紗,長吁了一口氣,笑道“那覺心大師,以后打算怎么辦呢”
“小僧豈敢妄稱大師至于接下來,我打算云游各地,找尋各處太平道之分舵,然后將其一一鏟除,借此問得天師司馬荼之方位”覺心單手枕著腦袋倚在樹干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回道“那夢蝶,你還記得玄清大師讓你去的醫館喚作何名嗎”
“我”夢蝶凝著淚眸,瞥了一眼對方。但平日里停不下來的小嘴,此時卻只在憋出了一個字后,便在那緊閉著牙關,側過臉去了。
“夢蝶”覺心此時方才發現不妥,放下了禪杖,伸手拍了拍這位平日里調皮搗蛋不停的少女,關懷道。不料對方倏地回頭,提手便束住了那只業已伸過去的手,旋即欺身貼近覺心之面龐,毫不猶豫地向著那對嘴唇吻了上去。
唇齒相交之際,覺心當即欲睜開束縛,在手心撫摸道對方臉頰的那一刻,那蛇鱗般觸感的毒斑之上,正淌著熱流。他瞇著眼瞧了一下對方,只見夢蝶緊閉的雙眸鎖不住汩汩流出的淚水。覺心怕是這輩子都沒有見過有姑娘為自己流如此多的淚,他霎時明白了所有,知道自己可能會虧欠對方很多。他能做的,便是把現在的對方緊緊摟入懷中。
“夢蝶對不起”
“不無論以后你做了何事,在我心里,你永遠都是個大英雄”
在那小池邊,在那樹蔭下,一對注定有緣無分的情人正互擁著彼此,哭訴著最后的衷腸。
“再陪我一會兒,就一會兒”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