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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還未等離巢覓食的雌雀歸巢將胸中食糧反哺予子女,那輛灰篷馬車便向著某個方向啟程了。在這個只見太陽帽尖兒的時分,大地上除卻人跡罕至以外,似乎一切都顯得格外精神。
時而掠過的清風滲透著絲絲涼意,把城郭的雞鳴犬吠、鳥語花香一并攜來。偶爾,還會吹進灰篷內幾片枯黃的落葉,幾個鄙夷的男人之間互相唾罵的聲音。
雖然這些聲音只是在談論如何載物運貨的事情,但是其火爆程度,讓旁人以為他們隨時都將動起拳腳互搏起來。每個人都想用自己的法子和意見,最后只會導致彼此爭執不下的情形發生。
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在旁的諸位便倏然發覺,那位趙家千金在看書閱文的同時,也不忘尋墨摘句,動筆寫畫,默默記錄著何事。起初,大家都認為她只是一時興起,也便不作多問。只是如今,她甚至想連途經的幾個男人之間的爭罵都想了解一番,變得愈發不加隱晦,對于他人的身份故事有著異常的好奇心,使得旁人不得不多問上一句。
“小妹,整日待在一隅埋頭讀寫,還不忘問及他人歷經事跡,可是在謀劃甚事”慕容嫣瞥向對方手上的紙筆,正欲瞧上一番,卻讓小妹靈敏地制止住了。
趙小妹見終有人對自己的作為有疑問,終是停下筆墨,欣然笑道“只是想把沿途歷經的趣事都記下來罷了,也不知此次歸鄉后,再有幾時才能出去一趟到時候,整日面對著仆從的百依百順,還不如聽著方才罵街的掮夫說話有趣。”
“難怪小妹整日嚷著要奴家手里的金眸子玩賞一番,可惜呀,那位夢蝶姐姐送的蝶蛹要到來年開春才能破繭。”阿鵑望了望駕車的公子一眼,又道“不過,那時候指不定奴家會在哪呢”
幾位姑娘并排坐在一起嘰嘰喳喳地互相清談,看上去不可能會有人將她們之間割裂開來。相比起她們面前其余四人的冷清凄切,倒是截然不同的一番風景。就是在這樣一個窄小的空間里,同時存在著兩種對立的情緒。
那個乞兒小石頭一臉憂愁地蜷縮在角落,冷冷地看著別人的嬉笑玩鬧。而她旁邊的鄂霏英眉頭稍顯緊蹙,頗為拘謹地并腿而坐,生怕讓別人看出笑話來似的不茍言笑。其余二位則是白鳳與陶勿用,他們也只是安靜地坐著,各有個的思緒而已。
灰篷內的這一凄清之處,直至小妹的一次無意脫口而出之后,才稍稍有了一絲變化。
“話說回來,想不到像蘇公子這樣瀟灑的人,最后居然要落得這樣的下場”
小妹話語剛落,那陶勿用便突然奪話而出。他捻著嗓子,間歇發著些許細尖的喉音,極盡譏諷之語氣,斥道“呵呵呵小姑娘,有心思可憐別人,不如先想想自己吧”
“陶老前輩”小妹疑惑道“晚輩只是一時語快,并沒有冒犯蘇公子的意思”
“蘇青他,至少這一輩子沒有負了自己”陶勿用道“而像閣下這樣的千金小姐,又有幾人能如愿生存于世吶哈哈哈”
小妹聞后,頓時語塞良久。少時以后,居然便捧著自己的手書暗自抹淚啜泣起來。她或是想到了閨中的落寞日子,或是想到了注定離自己而去的友人,或是更多的因緣種種
“我”小妹像被人操縱了神魂一樣,沉寂在他人的話語之中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