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面對這些前所未見的困境,他從未怨天尤人過半句,反而對此甘之如飴,權當某種遲來的人生樂趣對待。
好像再大的天險阻隔在前,他也能找到方法越過去一樣。這樣充滿活力和朝氣的桀驁自信,讓他從未思索過自己今后的遭遇會是如何。
自旅程開始的數月之后,大地冬去春來,換上了一副新的面孔。
冬雪消融,嫩芽萌發,即使是在相對荒蕪的塞北之地,人們也一樣依靠這種自然現象判斷季節的更替。
也就在這段時間,一個從南面來的襤褸道人突然出現在這塞上。他途經北方七鎮,走家竄巷,到處打聽高家的下落。
那襤褸道人身背著一籮筐,腰間攜著一柄紫鞘長劍,平日里便躲在街角吃別人施舍的食物,翻看自己隨身攜帶的經文,看上去與乞丐無異。
無人知曉他是誰,無人知曉他為何淪落至此。
這樣窮困潦倒的日子過得不算久,便有一名懷朔鎮的鎮兵好奇他身上的寶劍,問了問他姓甚名誰。在得知對方名喚高贅后,霎時將這消息通報懷朔鎮上的高老爺。
到此為止,道人“葛藟”流浪他鄉的生活才宣告結束,而另一段新的傳奇,適才剛剛開始。
對于家的記憶,高贅幾乎是沒有的。他只是從師父的口中得知,自己有一個姐姐,為了拯救自己于危難之中而雙腿殘疾,平日里必須依靠輪車方可行動。
于是他打算一踏進家門,便先去拜訪這位姐姐。只是在那之前,他不巧在家門口碰上了父親的小妾所生的三小姐昭君。
后來高贅才知道,父親高洛在送自己去昆侖山不久后便納了妾,生了個女兒,名喚昭君,又過了一年才誕下一名公子,名喚高昂。
當時三小姐昭君見這形似乞丐的道人便很是不快,而旁人竟然還說此人是她二哥,聽到這時,高昭君差些便要氣昏了過去。
高贅見狀如此,適才自覺形穢,發現他這些日子都過得太過隨性。只見他連連作揖道歉,隨即喚小廝將三妹攙去休息,而后便急匆匆地去尋自己姐姐。
高家大小姐惜君因雙腿不便,平日里出不得家門,便在書房、庭院撫琴玩耍。這一日,她像是提前預知了高贅的來到似的,呆在從前的那顆枇杷樹下整整一天。身旁的小廝喚她去歇息她也不依,非要等到弟弟回來才肯罷休。
因此,在聽到自己的貼身小婢傳話說高贅回來了的時候,高惜君幾乎是忘乎所以地看著庭院的入口,結果,自然沒有讓她失望。
她的弟弟當時看上去雖然邋遢,但是掩蓋不住他軒昂挺拔的英姿。特別是二人相覷半晌后,一種源于血肉中的靈魂感應,激起了他們眼中的熱淚。
“姐姐”高贅凝著淚眸,登時便跪在了高惜君跟前,像是小時候窩在她懷里哭泣一樣,抱著對方的雙腿嚎啕大哭了一場。
這哭聲悲戚,引得許多人都走了過來圍觀。其中便包括那被嚇昏的三小姐、四弟高昂、以及匆匆趕來的家主高洛和跟在他身邊的一位年輕小輩。
年紀資歷尚淺的婢女和小廝,自然看不懂面前的狀況。唯有零星的幾個年邁老仆,他們也跟著高家親眷一起涕淚縱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