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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待曲終人散盡,恭送完幾位饕客后,天色已然全黑。裝扮成虔誠信徒并非易事,而在這些日子里,慕容嫣不僅要經常奔波幾個角色之間,還不能遺忘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她深入豺狼虎穴,不畏艱險,每日提心吊膽,蒙受著難以擺脫的無妄之災,皆只為了讓一位偶然相識的小妹有一次選擇自己人生的機會。
慕容嫣本可以一走了之,反正她總能找到最正確的方向。可是,她沒有。
這位鮮卑巫女和自己的情郎拾掇完房間內的殘羹剩飯后,便要迫不及待地卸掉臉上累贅的妝容。
在窗邊擺著的書桌前,她趕忙從包袱里拿出自己最寶貴的其中一件物品一面雕花銅鏡,這是她從符家帶出來的,唯一一件完好無損的東西。
將鏡子支在桌上,面對鏡中的自己細細揣摩,數著臉上有無新增皺紋,梳理自己一頭烏黑濃密的長發。這是慕容嫣在每個不知前程在何處的夜晚,為數不多的輕松時候。
于往常之時,白鳳通常也會略顯松懈般坐在不遠處,一面端詳著拜訪在房間里的書畫經書,一面偷偷斜倪看向慕容嫣,內心盼望著對方能夠央求自己過去幫忙做些什么,一如對方在化上娼妓式的濃妝時,慕容嫣會讓那位少年劍客完成最后的幾筆勾勒,這樣白鳳便可以秉公事之名義,好生與對方親近一番。
那位少年劍客的這點小心思慕容嫣當然很是清楚,二人彼此之間心照不宣,正當她以為可以隨意掌控這個男人的時候,對方往往就會在下一刻故意疏遠于她。這已然成為一條不成文的鐵律,即便白日里再苦再累,他們在夜里互相依偎傾訴的時間也不會太久。
每次只要一點著火,火種就被燒沒了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強烈自律意識在控制著白鳳,使他不會盲目沉溺于男女私情,可是同時又有另一種深情的元素,令他不得不向情人投以全身心的關注。
不過在今夜,白鳳卻一改往常。見四下無人,他以極輕巧的方式迅速關上所有門窗,故作親昵似的把正在梳頭的慕容嫣一把摟在懷里,悄聲問道“嫣兒,你的巫術可是起作用了”
“你這家伙,弄疼我了”慕容嫣把那木梳捂在胸口,仍有幾綹頭發纏在上面,因此方才發出這樣的抱怨,嬌嗔道“即便真是隔墻有耳,鳳哥哥也要先知會一聲吧”
“別對我撒嬌了,那些差役已然對我們起了疑心,再拖些時日,恐怕只會生出別的事端來”
“根據湘夫人所言,那個魂靈并沒能找到蘇公子的具體方位倒是留下了幾句很奇怪的話。”
“什么話”
慕容嫣傾側著自己可愛的腦袋,仔細回想,不過須臾,門外便響起一陣急促的叩門聲。
白鳳見狀,馬上抱著慕容嫣往床榻方向走去,讓其抱著龍鳴劍躲在里面降下幕簾,見機行事,隨后拿上一本經書前去應門,裝成一副挑燈夜讀的模樣。
“是誰人叩門”
“牛施主,是老衲,敢問今夜荷花臺一事,可有驚擾到令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