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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見如此反復無常的黎夫人,舉眾皆茫然,即便是與她一連朝夕相對數日數夜的蘇青都覺得出乎意料。
剎那間,蘇青只覺得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他赫然走出屋門,連叫了幾聲“阿奴、阿奴。”黎夫人卻毫不答應,直接在官兵的簇擁下離開庭院,只留下零星幾個小廝在那收拾滿地的尸首。
“完了。”蘇青有氣無力的呻吟道“阿奴肯定是不想幫我們了,早知今時今日,我就應該繼續哄著她,至少要先躲過眼前的麻煩才是”
白鳳向旁人借來一壺酒水,借以沾在手絹上擦拭被血腥沾染的寶劍,聽聞蘇青一番抱怨,不禁在旁冷嘲熱諷,說“瞧那女子多美啊身上香氣四溢她的秀發和身姿宛若卷云和波浪般熱情奔放,不僅家財萬貫,而且追求者數不勝數,她如何甘心被人利用”
蘇青聽罷,頓覺恍然無助,大嘆一口氣,坐在屋前的石階上發呆,倏地喃喃道“是啊,阿奴憑什么要為了我放棄一切呢”
這時蘇青才清楚的感覺到飛鳥和魚之間的距離并不是單靠一味的施舍愛意和懇求挽留便可以縮短的。那樣橫跨天地的鴻溝,足以讓兩個曾經親密無間的人形同陌路。
鳥兒本來飛在天上,魚兒一輩子都活在水里,本來它們無論如何都不會相遇。即便跨越家世、偏見、階級等一切桎梏,最后卻仍舊難以度過內心的難關他們一個不能長期被水浸泡著,不然就會窒息而亡;另一個則總是要活在水里,一旦擱淺,便只能靜候死亡的到來。
蘇青此時此刻只覺后悔莫及,不斷撫額嘆息。
慕容嫣見蘇青被白鳳嘲笑成這副模樣,趕忙招呼紫釵過去安慰一下她家公子,生怕心愛的鳳哥哥把這樣一個有能力的朋友趕跑了。
隨后,為了調停矛盾,慕容嫣不得不做出些事情來緩解當前的困境。
這位鮮卑巫女小心翼翼地走近白鳳,捻著嗓子,細膩而凄慘地聲討著“鳳哥哥,你把黎夫人夸得那樣美,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
“呵呵,喜歡她”白鳳冷笑道“喜歡這么一位女子,我遲早會讓她氣死,想必我們的蘇青,蘇公子,當初也是為了不被掃地出門,先一步將對方拋棄了吧”
“鳳哥哥”慕容嫣突然嬌嗔一聲,又關切地望了望蘇青,適才小聲勸阻道“你別說了,再說下去,蘇公子他”
“怎么不能說”白鳳擦拭完寶劍,憤怒地把手絹丟在地上,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轉而面向蘇青,破口大罵,只道“蘇青,蘇大哥,我敬你比我年長,適才一直忍讓恭敬,怎料今時今日所見到的,皆是一個甘于逃避,從不直面現實的懦夫你對待過錯的方式,請恕我難以茍同。”
“你認為自己很瀟灑哼,不過是一個宵小混賬我見識過真正灑脫自若的人,他不以所得而喜,不以所失而悲,在他心里,唯有一種更為深邃的境界,一直引導著他,以及他周遭的人。”
“那那是什么境界”蘇青瞪直了雙眼,非常期待得到一個具體而準確的答案。
白鳳方覺微醺,一股熱氣涌上心頭,卻一時語塞,迷迷糊糊地說了一通,不知所言“我我說不上來,只是,我有今天的所作所為,離不開的他諄諄教導”
話音未落,冷寂凄清的庭院外突然跑來一名女婢,急忙忙送來一張紙條,只道“這是我家夫人給蘇公子的,請蘇公子過目。”
“是夜子時三刻,備好行裝,有要事相議。”蘇青閱畢,立刻想找到送信小婢問清楚,卻沒料到她早就離開了。
顯然,黎夫人這是要在蕭嗣古來到以前將白鳳等人安全送走。然而此舉并不會讓追殺者停下腳步,是以蘇青捧著紙條看了許久,想從字跡中讀出黎夫人心中的一些思緒來。
“這封信書寫工整,墨跡還沒干透,顯然是方才所寫”蘇青欣然笑道“她,她居然還記著我”
旁人皆笑而不語,白鳳正值酒醉,口無遮攔,又痛斥蘇青愧對這些對其真心相待的女子。
蘇青理了理凌亂的衣衫,骯臟的儀容,好像現在才想起方才被人揍了一頓,回道“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聽從吩咐,這最后一次重逢,可不能再讓阿奴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