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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鈴隨風搖晃,看似毫無征兆的亂響,實際上只消在路過時頓足細聽,便能從初春的烈風中感受到一種神秘的律動其中,還有錚錚琶音相和。
然而四下杳無人煙,甚至連綠草都長得稀疏。
上一年放牧時牛羊馬匹吃光了草,現在有些地方還沒長出新芽,本該是綠油油的大地上出現了一片片突兀的沙石地裸露在外,像一個長滿斑禿的標志女人,即便她的發絲如何濃密順滑,體態如何豐腴妖嬈,也很難不讓人注意到頭頂上那些違和且礙眼的缺陷。
白鳳、慕容嫣、荊棘一行三人繞開大路另辟蹊徑,走在如此貧瘠的草場上,旨在盡量避開六鎮聯軍的耳目。
不知是天遂人意,抑或是暗藏殺機、十面埋伏。總而言之,在趕路的一日間,他們竟沒能碰見半個人影,剎時候,一股關于天地蒼茫的孤寂感涌上心頭,令人感嘆。
借此機會,白鳳一走到稍微平坦的路上便即躍下馬與荊棘互換位置,變為由白鳳牽著馬引導荊棘走過一小段路程學會御馬,慕容嫣則自己拿回韁繩慢慢跟在后面。
在這場旅途的開端,昔日的街頭小子荊棘逐漸知道了自己的渺小之處,天地的浩大之處。他從前能夠挫敗比自己高大、強壯、敏捷的敵人,從虎口中奪食,而今和從前大不相同,他連騎在一匹畜生上都驚得東倒西歪,他的敵人只有自己。
第一天在外奔波時總會感到天黑得特別早,那是人心在抵觸陌生世界的表現,因為一旦太陽落下,先前所有的不安都將成倍增長。
由于只有兩匹馬,兩個馬鞍袋,因此他們所能攜帶的行李相當有限。一頂帳篷、兩套被褥,一根拴馬樁,一個拾掇雜草、刨土作坑形成的篝火,便是支持他們在野外度過夜晚的一切。
只見黃昏臨入夜時,便有人在御夷鎮與懷荒鎮之間的某個方位立起一個三角形的營帳。女人最先鉆進去,鋪設被褥、生火煮湯,不一會兒,從營帳內升起裊裊炊煙,即使是最尋常的肉香,也能夠激起在外面務事的男人心中的熱情。
“來,阿荊。拿上木槌再敲幾下,用力”白鳳右手放下小木槌,隨即雙手固定好栓馬樁子,只待荊棘拿去木槌再往木樁上錘打幾下固定在泥土里。
“師兄,你抓好了嘿”
少頃,慕容嫣從營帳內走了出來,關切地喊了一聲“喂你們,早點進來吧,外面風大”
“嫣兒,再等等阿荊,我們得千萬小心,要是讓馬跑了,大家都得死在路上。”白鳳繼續扶著拴馬樁,示意荊棘再多行幾道工序,確保萬無一失。
待到安置完馬匹,周遭業已是黑蒙蒙的一片,只有炊煙處還有一絲亮光。三人圍坐在一起,吃著寡淡的肉湯,荊棘便突然向白鳳詢問道“白師兄,為何你要帶著慕容師姐一起做這樣危險的事情”
“呵”慕容嫣充滿愛意地望著白鳳,回道“因為你師兄他答應過我,以后不管去哪里都會帶上我的。”
荊棘道“啊雖說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但是這般危險的境地,何苦要主動深陷于此”
“阿荊,你以后會明白的。”白鳳答道“嫣兒她雖然不懂武功,但是她總能在生死存亡之際站出來,為我指引方向。”
“額”荊棘稍稍體會到其中的高深之處,點了點頭便不再追問了。
之后兩師兄弟相約,由白鳳守前半夜,荊棘守后半夜來防備不測。雙方原本皆愉快的同意了,但是白鳳卻私下違約,到了時候,居然故意不叫醒荊棘,獨自一人坐在營帳內守到天明。
荊棘不知自己身心疲憊至極,持續昏睡直至被慕容嫣喚醒后方才猛然知覺,原來自己并未起身守夜旋即極度羞愧地向兩位師兄和師姐致歉。
“阿荊,是我故意不讓你起來的。”白鳳知道荊棘是個說一不二的人,應當承擔的責任,他絕不會推脫,所以只能設計讓他覺得這并不是自己的錯,由此續道“我讓嫣兒在你的飯菜了下了阿鵑姑娘的苗藥,那可是能讓人睡得更安穩的神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