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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感到眼皮越來越沉重,遂拼盡全力集中意志,欲與眠毒作抵抗。
“啊不能,我絕不能睡在這里”賀拔鈺兒的氣息愈發紊亂,數次攥緊拳頭,狠狠地把頭撞向身后的粗木樁上,好像這樣做能夠讓她獲得擺脫困境的力量,她表現得極具信念感。
然而事與愿違,隨時間的流逝毒根已然深種,賀拔鈺兒只覺五感越來越模糊,明明已將近日出,四周卻隨之變得更加昏天黑地。
幾天前,岳青菱還在這根木樁上被凌辱得丑態百出,不過短短數日,二人之間便已身份互換、攻守易形。
當黑暗完全遮住雙目,另一種超越意識的存在便開始占據心靈。它常常會具象為一種聲音,一個畫面。迷信神祇的人會稱之為神諭,樸素的認知會覺得這是夜長夢多。
營帳外的兵荒馬亂聽似很遙遠,實則不過一河之隔,人馬哀嚎的聲音起伏不斷,命令列陣死守的號角聲清晰無比。
賀拔鈺兒僅是棲身戰場后方的深處,便足以在腦海中構件出一幅幅士兵廝殺的畫面御夷鎮奇兵初現,數千輕騎兵繞過顯眼的拒馬沖鋒向前,卻不知前面最先迎接他們的是深達數丈的陷坑。
第一排騎兵反應不及,紛紛與馬匹一起墜入深坑,或是摔折了腿、或是摔折了脖子、或者被同伴壓在身下不能動彈;第二排騎兵稍有戒備,便即勒馬后仰,大呼有詐;第三排、第四排騎兵姍姍而至,圍在軍陣最外面,這時聯軍眾人業已繞過拒馬,使大刀長矛穿插其中,瓦解了這一波騎兵沖鋒的攻勢。
御夷鎮的輕騎兵前不得、后不能,漸漸開始失去秩序,他們一邊與聯軍步兵糾纏砍殺,一不經意便會和同伴撞在一起,馬兒隨即四腳朝天,仰首嘶鳴,把士兵重重扔在地上。
騎兵軍陣越來越亂,最后不得已摔進陷坑,把自己的戰友壓成一團肉泥,倘若有拼死突圍者,則會陷入苦戰。
聯軍將士成功瓦解了第一波進攻,他們舉起武器看向彼此,默契十足,齊聲發出幾次震天響亮的戰吼“哼哈哼哈哼哈”
本就高昂不止的士氣由此日漸盛極,對于屢戰屢勝的他們而言,這不過又是異常微不足道的勝利,遠未到決戰的時刻,因為聯軍眾人心中仍存必勝的信念。
不過少時,御夷鎮諸將士便再一次出現在窎遠的原野邊緣吹起沖鋒號,這次,他們帶來的不僅有輕騎兵、重騎兵,還有輕步兵、弓弩手等等一個擁有完整編制的龐大軍隊。
方才成功阻擊一次進攻的襲擾,聯軍士兵以為敵人只派出少量士兵在東側佯攻而已,怎料突然出現一支龐大的軍隊在他們面前,頓時駭得眾人慌張失措。
“不是說搗毀北部糧倉才是他們的目的嗎”
“現在,還有誰能救我們”
“速速傳令給賀拔少將軍,趕緊從北面糧倉撤回來”
聞見沖鋒的號角,落入陷坑的御夷鎮先鋒墊著同伴的尸首,一步一步爬了出來;被同伴遺骸壓在底下還心存一氣的士兵也扒開了層層尸首,像是剛從地獄歸來的修羅般浴血而行。
他們或許沒有打過幾場勝仗、或許沒有必勝的信念,但他們唯一知道的事情便是,眼下這一場戰斗就是他們的決戰。
“殺”在好幾個陷坑附近,接連響起猶如萬鈞雷霆一樣的怒吼,剩余的寥寥傷兵結成刀陣,分別在戰場的最前方繼續奮勇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