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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鳳的宅邸非常偏僻。
相比于朝中貴胄和宮城中小官吏的住所而言,這棟宅邸與宮門的距離可謂天涯海角,一個位居晉陽東北處的高地,一個在晉陽西南處剛開辟的洼地里。
若非宮中真有要事傳喚,白鳳決計沒有任何理由再有機會靠近宮門也即是說,他就像被放逐了一樣,“孤獨”地在這里茍活。
所謂洼地,不僅濕氣大,而且門前就是水渠,背面還有護城河,再往西走幾里路就能出城。這里聚集著整個晉陽所有最惡心、最齷齪的垃圾和污水,它們從高地順流而下,途經洼地,然后通過排水渠被排走。
就像這個宅邸一樣。
在傍晚,宅邸附近格外僻靜,或許是因為位置偏僻,深藏在一片新建的城區里吧其實不然。
愈靠近便感覺便愈強烈。
很奇怪,水渠上淤積的垃圾的臭味,漸漸淡了。
兩兄妹穿著不大合身的衣裳,那是他們在這短短三天里匆忙定制的新衣,面前有一位衣著一樣體面的“小管家”帶路。
她身材很小,但是硬朗,手掌上長滿了繭子,而且還擁有自己的佩劍。
“就在前面了,你們自己去吧。”她的語調比潭水還要平靜,沒有絲毫起伏,好像對宅邸內發生的一切都不感興趣“記得,讓門前的人看看你的請柬,然后自報家門。不然,我可不保證會發生什么事情。”
她頗有意味的“哼”了一聲,隨后走回到城區主干道的路口,就是這對兄妹剛剛停留了一段時間的地方,他們適才在那里迷路了。
顯然,把受邀前來的客人全都順利接引到宅邸內就是“小管家”的主要任務。不過敏銳的哥哥很快察覺出一絲不同作為管家,她根本不喜歡身為客人的自己,更別談尊敬了,她就像厭惡垃圾一樣對這座宅邸或者即將來到宅邸內的客人感到不悅。
還有一件事情也可以感覺到,她是心甘情愿做接引客人這種事情的,其中自然也包括可以趁機離開宅邸這件事。
“哥,為什么要自報家門啊”妹妹雙手一直提溜著裙子,她貌似真的很喜歡這件牡丹粉為底色,兼有孔雀藍裙裾的裙子,肩部、袖子、衣衽都有繡花,唯一不足之處便是稍稍有些長,因而走起路來不太習慣。
“誰知道呢,先進去看看吧。”頭戴黑紗帽,身著深藍色修身圓領長袍,腰纏金漆帶的男人冷靜說罷,二人一齊上前送去請柬。
“尉遲真、尉遲瑩兄妹二人敬上。”男人偷偷往宅邸里看了一眼,什么都沒有,依然安靜得叫人擔心。
看門小廝點點頭,拱手敬道“二位請往我右手邊的路進去。”
“右手邊”尉遲真領著妹妹尉遲瑩進了門,一股讓人心安凝神的香氣鋪面而來。
是前廳里有人在焚香,不,是各處都有人焚香。
“都是同一種香氣,像是某種花。”
“是蓍草”
尉遲瑩有些驕傲地炫耀起自己的知識,因為這是哥哥尉遲真所不知道的領域。
“古人常常以蓍草作為占卜的材料,現在我們一般會把蓍草當成香料使用。”
以前廳為分界線,整座宅邸仿佛被分割成兩半。
“右邊,我們走吧。”
尉遲真沒有理會妹妹,尉遲瑩稍顯失望地“哦”了一聲,便即跟上。
他們沿著唯一的一條路,接連穿過幾扇門來到庭院,聲音逐漸嘈雜起來。
稍不注意,兩兄妹在一個小池塘旁邊撞破了一對正要幽會的情人,他們像驚弓之鳥一般速速離去了。
“還真是盛宴啊。”尉遲真打趣道。
兩人走進大廳,各色酒食擺滿桌子,應接不暇,時候到了就會有小廝將新的點心呈來,舊的食物就算沒吃完也要端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