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許久,巫咸終于還是有了決斷,正欲說些什么,卻有一人霍然站起,比他更先開口了。
“諸位口口聲聲說逆樊不可信任,但當魘龍應玄來襲,與我一同對抗應玄的,偏偏就是那逆樊那時候的諸君又在何處呢難道不是在四溟山中抱頭鼠竄嗎可有一人如那逆樊一般,共我赴死,與我同戰”
出聲斥責的,是一只身形魁梧、相貌卻丑陋的猴妖。
此猴妖塌鼻高額,白頭青身,相貌雖然丑陋,一雙火眼金睛卻是銳利逼人,令常人不敢與之對視。
他的聲音很大,說話如打雷一般轟鳴。
他的力氣同樣很大,只一個起身站立的動作,便震得整座四溟山地動山搖,要知道此山之重堪比圣人道山,尋常人便是拼盡全力都難將其撼動分毫,此猴妖卻只憑肉身力量便能輕易撼動此山,端的是神力無雙。
此猴妖名為無支祁,乃是斗戰圣猿的血脈,神王鎮獄的先天滿體質,更兼有遠古大妖的修為,曾與寧凡聯手,鎮壓了堪比始圣的魘龍應玄,可謂是如今淮渦國第一戰力了,便是大巫司巫咸都非無支祁的對手
眼見無支祁開口了,群情就算再激烈,此時也不敢辯駁一句的。畢竟誰都知道無支祁是個渾人,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你若和他爭辯,爭輸了還算好的,若是爭贏了,對方氣急之下,可是要掏出鐵棒打你的。
你可曾挨過一萬三千五百星重量的鐵棒的揍
若那樣的鐵棒,無支祁足足有八根,閣下又該如何應對
惹不起,實在是惹不起當然只能選擇沉默了這可是能把魘龍應玄都打的頭破血流的怪物啊
但沉默并不意味著認同。即使有無支祁替逆樊說好話,眾人仍舊不會相信逆樊半點。
和魘有關的一切都不可信,此乃幻夢界的常識
就比如第一魘災來臨時,就有許多人不信這個常識,執意相信火神祝融即使化作魘災,仍舊保留著理智
于是無數人為此付出了生命,在祝融的圣火之下化作劫灰
從第一災祝融,到第七災應玄,就沒有一個人能在魘災之下殘存理智,全都成了殘殺同伴的怪物
而若是到了第八災
淮渦之魘,第八之數對應猿災,說不得要應在這無支祁身上。
一想到無支祁可能會被第八魘災吞噬,而后黑化強十倍,眾人便深感絕望。此時的無支祁都能打得應玄頭破血流,若再強十倍,淮渦定是要毀滅了,根本不必等到第十災降臨
魘災,果然不可戰勝,越是反抗,災厄便越激烈
念及于此,很多人絕望地低下頭,亦有一些人面色愧色,卻是被無支祁之前抱頭鼠竄的言論說中的痛點,感到了羞愧。
當堪比始圣的應玄來襲,除了無支祁,所有人都放棄了,就連大巫司都一度放棄了希望越是多智之人,越是明白對抗魘災毫無希望。
只有滿腦子肌肉的無支祁不曾放棄,更因逆樊的出現,與無支祁聯手鎮壓了應玄,竟機緣巧合,令淮渦國渡過了第七災。
并非沒有人感謝逆樊,他們只是無法信任魘,彼此之間,阻隔了太多的血海深仇
“無支祁,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少說兩句吧。你其實也明白的,他們并非是出于膽怯放棄抵抗,他們只是看不到任何希望對于幻夢之民而言,魘是不可戰勝的。”巫咸嘆息道。
“我偏不信天意令魘不可戰勝,可我輩妖修本就該頂天而修,立地而死我不是自大到以為只憑手中鐵棒就能戰勝魘災,我只是不愿如籠中鼠雀般束手等死就算我淮渦之民會再一次葬入無量之墟,我也會戰至最后一刻如逆樊道友一樣,與那宿命輪回不死不休”無支祁堅決道。
“你這猢猻,何苦如此只要你聽從滿智圣人的話,去進攻北蠻輪回,明明還有一絲希望獨自脫劫而去,轉生為無量劫靈。如此一來,再度葬入無量之墟的只會是我等若在古國年代,你亦有神王之資;即使是九逆年代,你縱無法入逆,亦可修至絕世荒圣。你本可有更遠大的前程,何必與我等一同凋零。即使知曉這是滿智的算計,你也該去搏一線生機的”巫咸嘆息更甚。
“倘若這錦繡前程需要拿同族、恩師來換,我無支祁,寧可不要”
“但就算你留下,又有何用為師早就告誡過你,魘是不可戰勝的,不僅是因為魘災強大,更是因其本質特殊幻夢之民之所以無法戰勝魘,只因魘就是幻夢界本身此災厄的發起,來源于幻夢界的自身意志,是對我等夢界之民的清洗和懲戒。即使沒有生靈,世界依然是世界,于世界而言,我等修士不過只是一群病毒、細菌,只會不斷滋生出混亂和因果。若不抗爭,生靈終會被魘災所滅;即使反抗,并最終戰勝了魘災,魘災消散的瞬間,亦是幻夢輪回徹底崩毀之時,我等終將消亡我們的敵人,就是我們自己。”
面對巫咸苦口婆心的勸誡,無支祁只是毫無形象的掏著鼻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