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的尚書省,是沒有尚書令的。因為唐朝第一任尚書令,就是李二鳳。他當過的官,其他人怎么可能再當
李二鳳當過皇帝,難道哪個官員也要當皇帝試試
于是唐代權力最重的尚書令,三省之首的長官,就這樣空了下來,由左右仆射一起商議尚書省大事。
兩個和尚抬水吃的道理誰都明白,所以說到底,尚書省乃是皇帝可以直接插手政務,安插心儀官員的地方。
這便是唐代自唐太宗開始就有的,一種來源于制度的權力制衡將行政權碎片化扁平化,用以對抗中書省和門下省的二位長官,形成一種動態的決策體系,防止權臣一家獨大。
不得不說,如果不考慮皇帝懶政的因素在內的話,這確實是一種行之有效的體系。
腦子里胡思亂想著,方重勇卻看到王忠嗣陷入沉默,半天都沒說話。
“你回長安,真有把握讓我離開東陽府么”
王忠嗣一臉猶疑,很久才憋出這樣一句話來。
不是他沒有信心,而是李隆基越來越喜怒無常,王忠嗣現在真的不知道李隆基到底在想什么。
“叔父似乎有心事啊。”
方重勇給王忠嗣倒了一杯紅蓮春,他自己則是在一旁干看著。
年紀不大就喝酒,對腦神經有著不可逆的損傷。方重勇可不希望自己的神童人設變成酒鬼人設。
“確實是有心事。圣人其實對邊關的情形不是很了解。”
王忠嗣幽幽一嘆,這是在把方重勇當心腹在看待了,要不然,類似的話怎么可能說出口來
他把方重勇當自己人,不是因為對方是方有德的兒子,而是那句“茍能制侵陵,豈在多殺傷”。
如今李隆基的邊鎮之策,真的走得太遠太遠了,已經要超過國家可以承受的極限。
王忠嗣開始跟方重勇講一些他在大唐邊關的見聞,其中的內容,讓方重勇感覺很是詫異。
在李隆基眼里,邊關將士應該是立功心切,奮勇殺敵,以國為家,以袍澤為兄弟的;應該是以我大唐天下無敵最高目標,并以此為激勵自己的最強信念
但在王忠嗣眼里,那些都是一個個鮮活的人。他們也會害怕,也會懦弱,也會畏懼。
未婚的思念家鄉的青梅竹馬。
已婚的思念家中的妻子與父母。
能不能痛毆突厥,能不能吊打吐蕃,實際上對于這些士卒們而言很遙遠。但與這些勢力的斗爭,卻又與他們的生活息息相關因為突厥與吐蕃的士兵,正是他們交戰的對手
這就造成了一種錯位,戰爭的勝負有他們的責任與努力,戰爭的利益卻又與他們完全無關。在這樣的情緒感染下,邊關將士渴望輪換回家,還沒值宿的想盡辦法逃脫兵役。
李隆基或許想把大唐的旗幟插遍西域的每一個地方,可是唐朝邊關的大多數人,卻未必如他這么想。
他們的愿望,更加卑微,更加真實。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