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勇在紙上繼續寫道官府運力,應全力保障軍備中的耗材,如弓弩箭矢等物,持續輸入涼州,其余則可以暫緩。
這條跟鄭叔清的職權關系不大,但肯定可以為他當戶部侍郎加分。
方重勇又在紙上繼續寫道
河西之絹帛,缺印染、混紡之高端技藝,僅有白絹可與西域胡商互通有無,但市價低廉,遠不如粟特錦。
粟特錦者,中國之絲絹,波斯織造而成,售價不菲,暢銷長安。
未來可在河西涼州甘州等地,推廣安西都護府地域常見的高昌棉,以棉織物代替白絲絹。
民富則國強,河西子民必定拼死效力。
寫到這里,方重勇心中一陣感慨。
租庸調制度阻礙商品經濟發展,在河西表現得尤為突出,這也是為什么河西走廊的絲織業被戰火破壞后,便永遠沒有再恢復的原因之一。
因為它是唐代不合理的經濟制度扭曲下的產物,一旦這個外力不存在了,優勝劣汰的市場競爭,自然會將其撲滅。
租庸調這種制度,隨著唐代商品經濟的發展深化,已經越來越不堪重負了。
租庸調要求農戶織布,而絲綢制品作為“硬通貨”,是可以當成貨幣使用的。所以河西本地人,無論絲織品有沒有市場競爭力,他們都不得不按這個規矩來。
不紡紗,他們拿什么交租呢顯然養蠶紡紗性價比最高啊
至于社會勞動生產率,市場競爭這些東西,當時制定這個制度的決策者們,沒有考慮過。
然而現在殘酷的事實卻是,河西走廊因為體量有限,再加上外部自然環境惡劣,因此絲織業規模也有限。規模有限,就決定了上限與成長的潛力也有限。
漢代的時候還不明顯,涼州絲綢依然小有名氣。然而到了唐代,隨著紡織業技術的升級,在產業升級中掉隊的河西走廊產絲綢,在唐國國內的市場競爭中,已經沒有任何競爭力
要么,這些絲綢交給官府作為租庸調的一部分;要么,廉價賣給以粟特人為主的西域胡商,這些胡商將河西走廊出產的原始絲織品,送到波斯甚至大食進行二次加工,變成“粟特錦”。
再將粟特錦返銷大唐,受到長安權貴們的熱烈追捧。
這也是為什么河西走廊西段的敦煌,成為西域胡商們第一個折返點,因為他們要帶唐國而來的原料和粗加工產品,返回西域進行“二次深加工”。
這個便是所謂“絲綢之路產絲綢”的說法來源。河西本地之民,在絲綢交易的環節中什么好處也沒有撈到。
改絲絹為高昌棉,高昌棉布在長安是有競爭力的,河西改絲絹為棉布,乃是時代的呼喚,放松租庸調,調整其中的內容,勢在必行。
“反正都是廢話,只要圣人看了開心就好。老鄭能當官,我就算交差了。”
方重勇嗤笑一聲,他寫這些的目的,自然不全是為了能讓河西百姓過上好日子,最根本的還是讓鄭叔清升官。
目的決定手段,提建議沒問題,你要辦法我就給你辦法。
至于執行,他一個半大孩子能談什么執行
想到這里,方重勇繼續在紙上寫道
涼州與甘州雖糧秣滿倉,但周邊強敵環伺。一旦有風吹草動,農耕無法持續,民夫成了募兵土團,糧秣靡費無算,并非十拿九穩。
可在長安西市設“許可證”之制,西域胡商要運貨出城,必須運糧秣到涼州與甘州,以獲得許可證。
運糧者,可持證出長安交易,并在涼州與官府交易糧秣后攜其他貨物出關往西域。不運糧者不予許可證,只可在長安城內交易。
如此,則涼州糧秣不絕,軍需無礙。
西域胡商挺閑的,讓他們帶帶貨吧,順便讓這些人給吐蕃上上眼藥,玩一玩經濟封鎖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