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上陣廝殺的又不是他們,真要見識那場面,估計還沒打就嚇尿了。
至于大唐精銳、天子親軍銀槍孝節軍戰無不勝的神話,則更是街知巷聞,成為長安年輕人的偶像。
甚至有好事之人指出,這一戰若不是銀槍孝節軍一路南下斬斷吐蕃人一臂,此刻迎接王忠嗣的,不會是花車,而是囚車。
大唐的勝利,只不過是銀槍孝節軍的勝利而已,隴右那些唐軍只是跟在后面混分的。
當然了,這些雜音都不是主流。官府宣傳的調子,依舊是隴右鎮及河西鎮唐軍精誠合作,配合默契,大勝吐蕃云云。絲毫不提王忠嗣當初在前線左支右擋的狼狽模樣。
這天夜里,平康坊的某個雅間內,岑參與嚴莊正在對飲,忙里偷閑摸魚,順便打探一下民間關于交子和西北邊軍等事情的口風。
長安城內各大錢莊,都被官府臨時“征用”,強制性的將他們儲存的財帛兌換成交子,由太府統一保管,新建了一個衙門進行“大額支取”,對象只針對“錢莊聯盟”的成員。
這一手操作,只能說懂的都懂,比方重勇當初在河西發交子的手段粗暴多了。
然而有用也是真有用,交子鋪開沒遇到什么抵制。因為這些錢莊背后的主人本身就是權貴,他們的財貨被朝廷一股腦奪走了,全部換成了交子。
如果誰抵制交子,那不是讓他們手里的交子變廢紙么
所以在嚴莊看來,基哥這個皇帝你說他壞他是真的壞,但你要說他蠢,那他是真的不蠢。
“來來來諸位同窗,酒過三巡了,我們來作詩,現在開始傳花環。
題目嘛,最近我大唐在隴右大勝吐蕃,就以此為題作行軍詩”
隔壁傳來一位科舉應考士子豪放的叫嚷聲,隨后一大堆人起哄叫好。
岑參放下手中的酒杯,豎起耳朵聆聽。
嚴莊打趣他說道“哈哈哈哈,岑判官等會去教訓教訓他們,讓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崽子們知道什么叫行軍詩”
“嚴先生過譽了,雖然某不習慣人前顯擺,但這可是關于方節帥的詩。這些人要是寫得不堪入目,那也說不得在下要過去給方節帥撐撐場面。”
岑參摸著胡須笑道。
隴右的戰況,方重勇已經寫信告訴他們了,并且要求二人嚴密注意長安城內的動向,有消息一定會回報。并且如果進奏院的活計干完有余力的話,現在就要開始組建打聽消息的機構,并安排可靠又有能力的人加入,不吝賞賜。
現在這一大堆學子們在吹牛隴右的戰況,岑參除了寫詩技癢難耐外,維護方重勇的名聲也是很有必要的。
這年頭,在長安寫詩就是揚名的一種重要手段。方重勇跟銀槍孝節軍這次立了如此大功,豈能沒有宣傳
二人坐在原地安靜的聽了一下,發現這些人的作品,都是些堆砌辭藻的庸俗之作,難登大雅之堂。
可不知為何,這些人臉皮奇厚無比,居然還一個勁的互相尬吹,好像在席間吹捧一下,就可以把自己的詩作吹得萬古長青一樣。
聽得一旁的嚴莊與岑參尷尬癌都要犯了。
正當岑參忍不住要過去“教訓教訓”隔壁那幫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科舉士子之時,只聽見正在給二人收拾桌面,換上新酒水的伙計忍不住吐槽道“北斗七星高,國忠夜帶刀。至今窺牧馬,不敢過臨洮。”
誒
岑參與嚴莊二人都是識貨的,一聽這首絕句,就比隔壁那幫人強太多了。
果然,高手就應該是這樣在民間“體驗生活”么
“伙計,別走嘛,坐下吃杯酒再說。”
嚴莊招呼剛才端酒的伙計過來坐。
此人面相粗獷,除此以外,其他特征十分平常,屬于那種丟到人群里面就分辨不出來的家伙。
“這位兄弟怎么稱呼呢”
岑參微微笑道,給這位伙計倒了一杯酒。長安城藏龍臥虎,今日落魄街邊者,可能明日就高居廟堂了,狗眼看人低的壞習慣要不得。
“某由涼州流落到長安討生活,科舉不中后瀟灑度日。
不敢叫出名號怕辱沒祖先,二位稱呼某為西鄙人即可。”
西鄙人,西邊來的“鄙人”,類似“來自西邊的那誰”,這應該是個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