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光倩走進船艙,在漕船的桅桿上掛起了兩盞紅色燈籠。然后吩咐漕船的船夫,逆流而上直接去河陰縣。
進入黃河后,船速開始變緩。河陰縣是朝廷囤積糧秣的地方,一定有重兵把守。到時候,可得用些手段才行了。
方重勇在心中暗暗揣摩對策。
別看他在下屬面前,好像自信滿滿,似乎未來五十年的路都已經規劃好了。
但實際上,因為被基哥擺了一道,方重勇暗中謀劃獨霸河東,企圖自立觀虎斗的計策早已破產。
未來要如何,他心中壓根沒底,只能硬著頭皮,一步一步走下去。
強者自會披荊斬棘,唯有弱者才會抱怨環境。
……
洛陽上陽宮的偏殿內,氣氛有些凝重。
看著不怒自威的方有德,太子李琩竟然感覺有些心虛。他很明白,如果沒有方有德鼎力支持自己在洛陽自立,他現在什么都不是!
甚至在華山腳下清修,都是一種奢望。沒了基哥的權威,無論是其他皇子,還是那些野心家們,都不會讓他的這個名義上的太子繼續活著。
“太子是說,想入主長安,對么?”
方有德面色平靜詢問道,并沒有發怒,也沒有詰問李琩。
“方愛卿,確實如此,孤不想等下去了。現在情況已經變了,正是入主長安的好時機。”
李琩一臉堅定的說道,既然他已經知道基哥不在長安了,那機不可失時不再來,為什么還要為那個昏君守住洛陽呢?
“殿下,您急切回長安,心急難耐,微臣非常理解。
可是,您是被圣人冊封為太子的,您的權力,都是來自于圣人。如果國家建制被破壞了,您這個太子也就名存實亡了。
如今神器蒙塵,大唐全境野心勃勃之輩亦是不甘寂寞,如同雨后春筍般冒出來。
微臣以為,您身上只有圣人賦予的太子之位,尚且不能證明,您是實至名歸的太子。
若是去了長安,則與那些亂臣賊子毫無差別。
所以,微臣的建議,是暫且忍耐一下,以洛陽為根基,好好經營。
現在入主長安,時機并不成熟。唯有守住洛陽,證明您確實是實至名歸的太子,能擔得起重擔。到時候無須太子提起,自然有人會恭迎太子入長安。
請太子明鑒!”
方有德洋洋灑灑說了一大堆,總結一句話:老子覺得時機沒到!
李琩被說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很久之后,才長嘆一聲,對方有德行了一禮告罪道:“請方大帥諒解,是孤太過心急了。”
他心中五味雜陳,有憤怒,有不甘,又有無可奈何的乏力感。
李泌看到李琩非常沮喪,連忙安慰他道:
“殿下勿憂,其實方大帥所言不無道理。現在殿下人心未服,入主長安,只會坐實亂臣賊子之名。不如微臣走一趟長安,聯絡關中有識之士,聽一聽他們的意見和想法。
到時候一旦時機合適,入主長安便是水到渠成。”
李泌對李琩叉手行禮說道。
武的一手,需要方有德帶兵打通潼關或者蒲州,帶大軍打到長安城下。
文的一手,需要李泌潛入長安,聯絡各路權貴,獲取他們的支持。
雙管齊下,確實成功率比較高。
一句話,終究還是要從長計議。
“殿下,您還年輕,但微臣已經老了。
您心急,微臣其實更心急。
可是,世道艱難,并非心急可以解決的。
您心中所想的,便是日夜不休的將圣人大卸八塊,一泄心頭之恨。
但您這么想,世道就會如你所愿么?
這么多年過去了,圣人不是依舊活得好好的么?”
方有德一語揭破李琩心中的私密,讓這位太子有些下不來臺。
李泌在心中暗嘆,這位方大帥什么都好,就是說話實在太坦白,不知道委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