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事不可為,程千里只好帶兵退回了忻州,將北面大量防區拱手相讓給史思明,決心死守秀榮城。利用糧道較短的優勢,拖死河北叛軍。
表面上看官軍似乎是沒吃什么大虧,但明擺著頹勢盡顯。這種狀況不僅官軍內部各路將領都看到了,史思明更是洞若觀火。戰局的天平,已經在悄悄逆轉。
……
這天剛剛入夜,赤水軍軍使安重璋在晉祠大營外巡視了一圈,身心疲憊的回到軍帳。
屏退親兵之后,他便悄悄的從懷里摸出一封信,在油燈下反復查看。
其實這封信收到已經有好幾天了,但安重璋一直拿不定主意。
他弟弟安抱真在信中說:基哥已經是冢中枯骨,安家在涼州經營百年,在朝廷經營數十年。一旦不能從龍,先輩所有努力都將付之一炬。
如今生死存亡之秋,一來要保赤水軍盡量不要傷筋動骨,二來也要密切關注朝廷動向,不要稀里糊涂的成為叛逆。
基哥年邁且有大病,即便是明日薨逝,亦是不足為奇,兄長定要三思后行。
安重璋深知其弟的能力與性格,深知他向來是足智多謀,不會信口開河。
這封信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但話里話外,都是建議安重璋以赤水軍為根基在河東兵變!然后向如今在長安登基的天子李琩效忠!
如今天子李琩手中并無多少靠得住的強軍,若是能得赤水軍鼎力支持,則安氏一族可保數十年富貴,榮寵不衰。
不得不說,安抱真是有眼光的。
只是安重璋還有顧慮,一旦走出這一步,就沒法回頭了,必然會得罪很多人。
一旦投機失敗,后果不堪設想,家族百年基業將毀于一旦!
而且這跟涼州安氏一貫以來的政治路線相悖。
怎么能說兵變就兵變呢?
安重璋感覺此舉太過于激進了。
若是只看智謀,安重璋是遠不如其弟安抱真的,但他最大的優點是穩健靠譜,而非是出謀劃策,更不是投機弄險。
安重璋將信看了又看,感覺手中的信紙有千斤之重,最終還是將其放到燈臺上,任其焚毀。
“世道艱難啊。”
他忍不住長嘆一聲,依舊是沒有下定決心。
畢竟,是基哥當眾提拔了他,還留他在太原監視王忠嗣。
若要兵變,豈不是跟監守自盜一般?
外人會如何看待他這個將“忠誠”掛在嘴邊的人?
正當安重璋獨自長吁短嘆,反復權衡利弊之時,軍帳外一個親兵走了進來,在他耳邊小聲說道:“安將軍,有您的故人來訪,就在軍帳外面等候。”
“故人,哪一位?”
安重璋一愣,隨口反問道。
親兵也愣住了,他連忙解釋道:“那人自稱是安將軍故人,卑職不認識。”
自稱故人的,多半不是什么故人,而是不速之客!
安重璋頓時面色凝重起來,對親兵交待了幾句,然后吩咐他把人帶進來。
等那位自稱是“故人”的家伙進來以后,安重璋反復端詳,發現確實不認識對方,心中頓時有無數種猜測。
“你是何人?”
安重璋沉聲問道。
面前之人,身著灰色的麻衣布袍,上面甚至還有補丁,似乎出身很是一般。頭發散亂,顯然是風塵仆仆趕路,剛剛到太原。
他面容看上去不過二三十歲,但沉穩堅毅不茍言笑,似乎并非輕佻之人。
“鄙人李萼,顏相公幕僚,無官無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