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刻太極宮大殿內,已經聚集了不少被抓捕的李唐宗室子弟。這些人完全感受不到雪景的美好,他們正在擔憂自己會不會腦袋搬家。
當然了,這些宗室子弟,只是原本應該居住在長安城內的一部分而已。
因為有些宗室成員是外放當官的,比如說信安王他們家。老信安王已經病故,家中二代子弟都已經外放到關中以外了,家里只有老幼。
這樣的情況,控鶴軍就沒有抓人。
但有些宗室子弟,比如說基哥兄弟家的人,幾乎都在長安。這些人很多都已經落網了,只有少數人恰好不在長安才離開王府。
他們當中只要是成年了的,現在都被集中在太極殿內,等候發落。
李懷光看著眼前這些平日里耀武揚威,在開元天寶年間,甚至一度呼風喚雨的宗室親王們,心中忽然有種荒謬的錯覺。
這些人,真他媽好像一群野狗啊!
就這樣毫無尊嚴的坐在地上,動都不敢動一下。昔日的權勢,完全沒有發揮的余地了。
他們跟普通人并沒有什么區別,真要說的話,也就是長期養尊處優,細皮嫩肉罷了。
“節帥,節帥,出大事了!”
張韶一臉緊張的跑過來,壓低聲音對李懷光說道。
“什么大事呢?有別的兵馬抵近長安了么?”
李懷光沉聲問道,心中突然一緊。
在這個節骨眼,任何所謂的“大事”,都有可能是催命符。
張韶一時語塞,當時李琩拿著刀擋在中渭橋上,不許追擊的騎兵過去,于是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顏真卿等人往咸陽城的方向跑去了。
至于現在那些人還在不在咸陽,就只有天知道了。控鶴軍沒有那么多兵力,控制長安城就已經是力有不逮了,不可能管得到這些閑事。
只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李琩……死了。
他是故意往控鶴軍丘八們的長槍上撞,被刺死的,主觀上算是自殺。
客觀上,或者在外人看來,則是控鶴軍的丘八們在弒君!
“節帥,這里不方便去說,不如跟末將去掖庭看看吧。”
張韶面色為難說道。
“罷了,走,去看看。”
李懷光長嘆一聲,漸漸變得不耐煩起來了。
他來到位于太極殿西側的掖廷,這里早已空空蕩蕩的,除了值守的兩個控鶴軍親兵外,就只剩下一具穿著龍袍的尸體,直挺挺的躺在一塊木板上。
腹部的傷口處,已經被鮮血染紅了,血跡早已干涸,人也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琩死了?這是怎么回事?”
李懷光驚呼道,面色已經嚇得煞白。
李琩確實是弒父殺君,名聲很差,在長安也不是很有號召力。
但他畢竟也是從太子之位上升上來的啊,某種程度上說就是正統。
就算要死,也該死在別人手中,又怎么能死在控鶴軍手里呢?
“李琩拔刀攔住我們追擊顏真卿他們的去路,將士們不敢動粗,只好下馬防備。
沒想到李琩直接往兵戈上撞,然后就……”
張韶說不下去了,事實就是如此,他真沒有任何夸張,很多人都可以作證。
“麻煩了啊。”
李懷光長嘆一聲,他現在就想動手把張韶給宰了。
只不過他也察覺到,即使殺了張韶,弒君的鍋,似乎也摘不掉。
該怎么辦才好呢?
李懷光的面色陰晴不定,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原本一開始,李懷光只是想多要點賞賜,因為他要樹立自己的威信。
畢竟除了戰功外,找朝廷要好處,也是維持軍中威信的好辦法。
后來,殺了宦官,殺了押送財貨的禁軍士卒。已經走上回頭路的控鶴軍,就沒法停下來了,只能殺穿長安,控制住李琩,或者扶持一個新皇帝上位。
現在,他們干脆連皇帝都殺了,哪怕是無心的,是對方故意“找茬”。可是皇帝死了就是死了啊!
這是抵賴不掉的事情。
事態已經完全超脫了李懷光的掌控,也跟他的訴求相去甚遠!
忽然,李懷光想起當初自己的父親李嘉慶,勸方有德當權臣,把天子當成傀儡皇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