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凈的牢房,沒有手銬,也沒有上腳鐐。一日有三餐,菜品一般,但能吃飽。
這待遇顯然不是一般囚犯可以有的。
高尚坐在干燥的茅草墊子上,目光沒有焦點,似乎只是在看著墻壁發呆。
忽然,一個輕柔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朝這邊走了過來。那腳步似乎有些猶疑,有一會腳步的主人應該壓根就沒動,就站在原地等待。后來才接著往前走。
不是獄卒,不是嚴莊,不是方清,更不是李璘……那這個人到底是誰?
心細如絲的高尚暗暗警惕著。
等那個人出現在牢房門前的時候,高尚看清楚了。
居然是韋子春!
“你能夠不知羞恥的來此和我見面,我是沒有料到的。你的臉皮可真夠厚啊。”
高尚冷哼一聲譏諷道。之前他只是有所懷疑,還不能完全確定,但現在事情已經是明擺著了。
給嚴莊通風報信的人,就是韋子春。要不然,刺客說不定就得手了。
鹿死誰手,還難說得很。
“如果天子要對方大帥出手,韋某絕不說半個字。可是天子要對付的,是陳留王啊,那可是他的親人!
他怎么下得去手?”
韋子春痛心疾首的嘆息道。
高尚其實理解錯了,韋子春,并不是一個賣主求榮的人。再說了,即便他出賣高尚,出賣李璘,以方重勇的心智與脾氣,也不會重用韋子春。
“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了。以后你還可以抱一抱陳留王的大腿呢。”
高尚冷言冷語,說話夾槍帶棒的。
他雖然被閹割了,身上卻還帶著文人獨有的狂傲和放蕩不羈!
文人相輕,高尚對韋子春又能有什么好臉色呢。
“隨你怎么說吧。”
韋子春長嘆一聲,繼續說道:
“方大帥扶持天子,又鉗制天子,譬如曾經的曹操,也可以認為是曾經的霍光。天子若是派出刺客殺方清,也不過是人之常情罷了。韋某就算舍去這條命,為天子赴死又如何?
你也是讀書人,兄友弟恭,孝敬父母這個道理不懂么?
天子殺弟,情何以堪。”
聽得出來,韋子春已經背叛了李璘,或者也可以說對其徹底失望徹底放棄。
在韋子春看來,如果李璘敢于反抗方清,也不失為滿懷豪情壯志,寧死不屈,一如曹魏末代皇帝。
可是這廝現在在做什么?
沒有緣由的,派人刺殺異母弟。
只看這一點,韋子春就知道,大唐絕對沒救了,起碼李璘無法收拾這個爛攤子。
他還能怎么辦呢?難道眼睜睜看著李琦被殺?
“你走吧,道不同不相為謀,我跟你無話可說。”
高尚懶洋洋的說道,一副大爺姿態,擺明了看不起韋子春。
“其實,你……”
韋子春張了張嘴,最后還是把想說的話給憋住了,最后沒有說出口。
高尚轉過身背對著他,亦是一言不發。
韋子春此番前來,就是因為是他的告密,害得高尚即將被處決。他于心不忍,想問問高尚還有什么身后事要辦的,他可以代勞。
沒想到,高尚已經視死如歸。
韋子春起身離去。
等他走后,高尚臉上居然露出了微笑。
“死?我又怎么會死?
如果我想死,當年斷這條胳膊的時候就該死了。”
慢慢的,他臉上的微笑變成了冷笑,那英俊中帶著陰霾的面容,突然閃過一絲猙獰狠厲。
又悄然隱沒。
高尚在等一個可以讓他擺脫掉牢籠的人。